四方。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独为匪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哀我征夫,朝夕不暇。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栈之车,行彼周道。”
张仪淡淡一笑:“先生背得虽说一字儿不差,却也不算本领!”
“这……”沮生怔了,“如何才算本领?”
“先生听好!”张仪略顿,凝神,朗声吟咏,“道周彼行,车之栈有。草幽彼率,狐者芃有。暇不夕朝,夫征我哀。野旷彼率,虎匪兕匪。民匪为独,夫征我哀。矜不人何,玄不草何?方四营经,将不人何?行不日何?黄不草何?”
沮生震惊:“你……你能倒……倒背!”
“哈哈哈哈,”张仪放声大笑,模仿先生口吻,“在下三岁吟诗,六岁倒背,十五岁贯通百家学问。至于琴棋书画嘛,先生这要切磋研磨吗?”
沮生额头汗出:“老……老朽……”
“哼,叫在下看,先生当是真的老且朽矣!”
沮生满面紫涨:“你……你……你个狂……狂……”
张仪盯住他:“说呀,狂什么呢?”
沮生气结,活活卡死在“生”字上,狠盯张夫人一眼,袖子一甩,大步出门。
张仪却不罢休,阴阳怪气地补上一刀:“老先生,不辞而别,失礼乎?”
沮生却不答话,扬长而去。
张夫人脸色阴沉,对张伯道:“给他一金盘费,让他走吧!”
张伯应过,追出。
张夫人朝兀自得意的张仪狠剜一眼,大步走回后堂。
张仪冲她背影做个鬼脸,突然想起什么,跑出大门,远远望到小顺儿,招手。
小顺儿小跑过来。
张仪吩咐道:“顺儿,套车!”
“好哩,”小顺儿朗声应道,“公子,我们去哪儿?”
张仪横他一眼:“让你套车你就套车,问个屁话!”
张家家庙的牌案上依次是先祖张欢、祖父张耀、父亲张豹三个牌位。
张夫人跪在案下,一手捂口,一手按胸,剧烈咳嗽。咳一会儿,张夫人摸出手帕儿捂在嘴上,吐出一口污血,迅即包上。
张夫人小喘一时,仰头望着夫君张豹的牌位和遗像。张豹身穿大魏武卒服饰,英气逼人。张夫人泪水滚落,眼前浮出系列情景:
—张猛、张豹在案前盟誓,结为生死兄弟。
—张猛、张豹同穿魏武卒服,飒爽英姿。
—一辆战车停在门外,张猛和一个年龄稍长的御者从车上抬下一口棺木。
—张夫人在梁上悬下绳子,正在套结,门外传来一个脆脆的童音:“娘—”
—张夫人泪水流出,松下套结,藏起绳子,开门。
—门外,站着送张猛回来的御者,怀中抱着只有两岁的张仪。
—小张仪出溜下来,扯住她的衣角,朝外面拉:“娘,娘—”
—张夫人抱着张仪痛哭。
院中传来脚步声。
张夫人思绪回来,掩袖拭泪。张伯走进来,在张夫人身后跪下,朝张豹叩首。
张夫人看向他,轻声道:“张伯……”
张伯抬头看她,关切地说:“夫人,听见您又咳了。要不,换个医师?我打听到少梁北有个老先生,专治痨病!”
张夫人深知自己这病已积重难返,无药可救了,朝他苦笑一下:“不用了,偶尔咳几下,不打紧的。仪儿呢,叫他过来!”
“没看到他,听小厮说,叫上顺儿出去了。”
“去哪儿了?”
张伯迟疑一下,从袖中摸出一个征役告示:“夫人,河西又征役了,是张将军派人送来的告示!”
张夫人震惊:“哦?”
“告示上说,不仅仪儿在征,连顺儿他们也须入册,看来,河西怕是有大事了!”
张夫人闭目有顷,猛地睁开:“仪儿不会是应征去了吧?”目光征询。
张伯皱眉道:“吃不准。”
“这告示他……晓得不?”
“告示刚到,但仪儿也许早就晓得了。”
“咦,他怎么晓得的?”
“寻他比试的那个孩子叫吴青,是少梁西吴邑的,他家收到告示,来人叫他回去,想必仪儿……”
张夫人神色凝重,眉头紧皱。
“唉,这孩子,”张伯叹口长气,“一心想的就是应征,就是建功立业。上次征役,夫人没遂他的愿,他有多日不开心哪!”
张夫人想到什么,睁开眼:“张将军在不?”
“在。龙将军东征,把他留下了。”
张夫人长嘘一口气:“你去找找张将军,仪儿的事,拜托他说个情。无论如何,不能让仪儿犯险,张家就剩他这一根苗了!”
“老奴这就去。”
河西某个征役处,一名军尉翻看名册,边看边念叨:“张邑?张仪?”
张仪伸长脖子,似乎也在帮他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