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却是文臣,不便插手军务。譬如上卿您,能役使上将军吗?”
“在下也是为贵国着想,若是长久屯兵于此,单是粮草也不是笔小数目啊。”
“哈哈哈哈,”田婴长笑几声,“上卿操多心了。此地离齐国边关也就一日车程,于田将军来说,撤与不撤一个样,再说了,无论是屯在齐境还是屯在卫境,人都是要吃饭的,马也都是要吃草料的,对不?”
“敢问上大夫,这个提议是您的愿景呢,还是田将军的?”
“都不是。”
“这……”
“是我家君上的旨意。”田婴亮出底牌,语气不容商量,“不瞒上卿,秦人一出兵,我家君上就使在下赶赴卫地,说是假定碰巧遇到上卿您,就托上卿转禀魏侯,要么一战,要么承诺不再插手宋、卫之事!这不,还真让在下碰上了!”
“明白了。”陈轸点头,“兹事体大,在下这就回去,禀明上将军,若是上将军同意,在下就有底气,向我王快马奏报!”
“在下恭候佳音!”
听完陈轸的叙述,公子卬从牙缝里挤出一字:“打!”
“上将军?”陈轸急道。
“哼,”公子卬恨道,“韩人撤走,赵人撤走,单剩下他一个田忌,还真以为本将怕他不成?”
“上将军,打不得啊!”
“为什么打不得?他有六万,在下立马从大梁各邑再调一万五千,也是六万!以六万对六万,我堂堂大魏武卒还打不过一群缩头乌龟吗?”
“上将军哪,眼前的关键是秦人,不是齐人!河西若是收不回来,别说是王上了,单是上将军您,能咽下这口气吗?”
公子卬一拳砸在几案上:“咦!”
“在下之意是,”陈轸半是解释,半是裁决,“头疼先顾头,其他慢慢再说。只要齐人撤军,上将军就可班师西进,与秦人一争高低。至于卫、宋二公,让他们逍遥几日又怎么了?只要上将军战败秦人,收复河西,就可挥师东进,兵压宋、卫,那时,我为胜利之师,看宋公、卫公敢不听话?看他田忌敢再出兵?”
“本将听你的!”
翌日,在齐营大帐,陈轸与田婴签订协议。三国援军皆退,只剩一个弱卫了。
陈轸长舒口气,直入卫宫,语气虽不倨傲,却也柔中不失霸气:“启奏卫公,魏、卫两家近年来一直睦邻而居,相安无事,然而,在逢泽之会上,秦人作祟,构陷君上诽谤我王,我王于盛怒之下,才使上将军兴兵讨伐。今日观之,不仅是场误会,且又引发列国兵戎相见,实属不该。今秦原形毕露,犯我河西,我王得知端底,颇为追悔,特使轸来,一为向君上并死难者道歉,二为向列国解释原委,三为与君上订立永久睦邻盟约,保证此类悲剧不再发生。齐、韩、赵三国有感于我王诚意,皆已撤军,轸请君上亦作考虑,以诚相交!”
陈轸轻松地将伐卫的祸水泼到秦人头上,不失为一个好的说辞。卫成公憋了一肚子的责问话,竟是说不出来一句,只好长叹一声:“唉,魏使好口才,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
“谢君上谬赞,”陈轸再次拱手,“轸不过是说出隐情而已!”
“罢了,罢了。”卫成公摆手,看向孙机,“老爱卿,你可有话说?”
孙机冷笑一声,二目直逼陈轸:“大国之事,与弱卫无关,弱卫也无意过问。孙机只想问问魏使,魏卒毁我城池,屠我妇婴,奸淫抢盗,丧失人性,无所不用其极,魏使只说一声‘道歉’,也是太轻巧了吧?”
陈轸似乎早已料到,看向他,悠然应道:“以孙相国之意,这个歉意魏该如何表达?”
“亡者有葬,伤者有抚。”
“这个自然。”陈轸朝外击掌。
戚光使人抬进齐国人退回来的礼箱,摆在殿中。
“打开!”陈轸朝礼箱努嘴。
戚光打开箱子。
陈轸手指礼箱:“这只箱里是黄金三十四镒,权作抚恤,请孙相国验收!”
“哼,”孙机冷笑一声,“数万冤魂,逾万伤残,特使就用箱中之物打发了事?”
陈轸转对孙机,拱手问道:“敢问相国,共有多少伤亡?”
“伤亡并财产损毁,君上已经使人详加核实,记录在册,上卿若是需要,我们可以提供!”
“册子何在?”
成公示意,一个宫人“唰”地拉开一道布帘,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大堆竹简。
陈轸、戚光目瞪口呆。
孙机指向这些册子:“这些竹简,每一个字上都附着一个冤魂!”
“唉!”陈轸目光从竹简上收回,长叹一声,对孙机、成公、卫太师拱手道,“看到这些竹简,轸深为震撼。方才孙相国谈到魏军奸淫抢盗,丧失人性,在下完全赞同。然而,自古迄今,战争就是杀戮,一旦开战,一旦攻城略地,何来人性可讲?”目光盯住孙机:“敢问相国,可否为轸举出一例没有杀戮、没有污辱、由头至尾皆是温良恭谦让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