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褐衣与磨破的草鞋上,脸色立时不屑,语气蛮横:“喂,老头,何事喧哗?”
随巢子再揖一礼:“野人随巢求见魏侯,烦请军尉通报!”呈上拜帖。
军尉眼睛一横,厉声道:“你个老东西,找死咋的?告诉你,这儿没有魏侯,只有王上!”“啪”地将拜帖打落在地。
宋趼震怒,抢上来就要理论,随巢子摆手制止,弯腰拾起拜帖,再次鞠躬:“烦请军尉通报王上,就说野人随巢求见!”再次递上拜帖。
“什么巢不巢的?”军尉眼睛又是一横,“你个乡巴佬知道什么叫作王上吗?王上就是天子,岂是你个乡野村夫想见就能见上的?”
随巢子轻叹一声,扭身与宋趼走开。
没走几步,一辆辎车驰至,在宫门前停下。朱威跳下车,朝辎车摆下手,辎车驰走。随巢子看到,就又拐回来。
朱威的目光落在随巢子、宋趼身上,打量几眼,转望军尉,询问道:“怎么回事儿?”
军尉行个礼,小声禀道:“回禀司徒大人,这个贱民想见王上,末将让他滚开,可他……”转向随巢子,眉头横起,“老家伙,还不快走,难道是想住大牢不成?”
朱威白他一眼,转向随巢子,态度和蔼:“请问老丈,您从何处来?为何要见王上?”
随巢子深深一揖:“回司徒的话,野人随巢从卫地来,为天下事求见魏侯!”
军尉震怒:“你个乡巴佬,找揍怎的?不是魏侯,是大魏王上!”
朱威冲他摆下手,自语道:“随巢?”看他服饰,似是想到什么,急问,“老先生可是墨家巨子?”
随巢子点头:“正是老朽!”
朱威一揖至地:“晚辈朱威不知前辈光临,失敬!失敬!”
见司徒大人如此礼让眼前这个野人,军尉目瞪口呆。
朱威再揖:“巨子请在茶房稍候片刻,晚辈这就进宫奏报我王!”转对军尉,指随巢子,“这就是闻名天下的墨家巨子随巢子前辈,好生侍候!”
军尉这才回过神来,不无尴尬,拱手深揖:“末将不知是前辈光临,有所冒犯,还请前辈海涵!”
随巢子回他个揖:“是老朽打扰了!”
军尉躬身礼让:“前辈请至茶房小憩!”
朱威此来觐见,心里却在打鼓。他知道魏惠王的脾气,一旦痴迷进去,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且眼下魏惠王对秦公和公孙鞅信任有加,若是禀报河西有事,说死他也不信。
正所谓天遂人愿,正当朱威不知如何劝谏时,墨家巨子偏巧来了。朱威推断随巢子是为此事来的,而依随巢子在列国的声望,魏王不会不听。
心中有了指望,脚底自也轻快。不消一刻,朱威已到前殿,问过当值宫人,得知惠王正在御园的凉亭里与上卿陈轸对弈,就让他引自己进去。
凉亭下面,魏惠王“啪”地落下一子,捋须长笑:“哈哈哈,陈爱卿,看棋!”
“啊?”陈轸故作吃惊,连拍脑门,“怎么会这样?”
“认输吧!”魏惠王不无得意道。
“这这这……”陈轸急了,“容臣再想想,不定能出个解着呢!”
“哟嘿,”魏惠王美美地捋把胡须,有节奏地用指背敲起棋枰来,“死到临头,还要硬撑,莫不是……”
远处传来脚步声。
惠王顿住话头,看过去,见是当值宫人引着朱威走过来,捋须笑道:“呵呵呵,陈轸呀,你的救星来了!”转对毗人,“有请朱爱卿!”
朱威趋上台阶,叩道:“臣叩见王上!”
“呵呵呵,”魏惠王冲他扬手笑道,“爱卿平身!来来来,快给陈爱卿支个解着儿!”
陈轸冲朱威抱拳,夸张地叫道:“朱大人,快快救我!”
朱威起身走到棋枰前,细审那棋,见一大片白子惨遭围困,已回天乏术。陈轸显然也放弃了抵抗,束手待毙。
“呵呵呵,”魏惠王不无得意地抖动一条粗腿,笑对陈轸道,“陈爱卿,莫说是朱威,纵使神仙老子来了,救你怕也难喽!”
“唉,”陈轸两手一摊,做认输状,“臣本还存着一线生机,不想王上一枚妙子,硬生生地将这线生机掐断了。”
“陈爱卿呀,”魏惠王话中有话道,“你这片孤子,早就是寡人的囊中之物了,寡人本欲容你再活几时,不想你却放着生路不走,自寻绝路,叫寡人如何容你?”
“唉,”陈轸长叹一口气,“臣之处境,与那卫公一般无二啊!”
“哈哈哈哈,”魏惠王大笑起来,“寡人说的就是这个!对了,我们只顾下棋,竟是忘了正事,卫国那儿可有音讯?”
“捷报频传哪,王上!”陈轸喜不自禁,“上将军神勇,大魏武卒锐不可当,连克平阳等十余城邑,楚丘、帝丘已成囊中之物,不日可破!”
魏惠王摆手:“传旨上将军,要他不必着忙。姬速这条老狗,要细火烹着吃!对了,那几只猴子蹦跶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