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心里也必不爽,是以楚、秦停战,韩必遭殃。唉,这个韩王呀,实在是太贪吃!”
“好一个张兄,”魏章叹服,“你把什么都看清了!”
“看清有什么用?在下还看清了天下大势呢,原本要与苏兄下盘大棋,只可惜这棋还没走完一半,唉……”张仪长叹一声,举盅。
“什么大势?什么大棋?”魏章怔了,盯住张仪。
“好吧,”张仪从他手中接过壶,自己斟上,“既然与魏兄有缘,在下这就端底给你。在山中之时,我们问及天下相安之道,先生断言,相安之道只有二途,一是天下一统,二是诸侯相安。至于二途优劣,先生的倾向是第一途。将出山时,先生交给我二人各一卷《商君书》。在下与苏兄仔细研读商君书,认定一统天下的必然是秦。然而,身为魏人,在下与秦怀有家国大仇,结果是,苏兄选择赴秦,在下选择赴楚。苏兄赴秦是想借助商君之法所形成的势与力,走一统之道。在下赴楚,是要借楚人的势与力,既灭秦复仇,又助楚一统。结果魏兄这也看到了,”苦笑,举盅长饮,“苏兄离秦,弃第一途,走向第二途,在下却被逼离楚,再被逼入秦,走向第一途。真他娘的造化弄人哪!”斟酒。
“敢问张兄,”魏章一脸茫然,“为何你与苏子都认为秦人必定一统?”
“不是讲了吗,因为《商君书》呀。”
“《商君书》怎么了?”
张仪走到一侧,拿出一卷竹简:“就是这册,在下送你了。”怅然一叹,“大王杀商君而不废其法,是深得此书的妙趣呀。”
魏章拿过简册,瞄一眼,置于一侧:“请张兄讲讲这个妙趣。”
“妙趣只有一个,壹民。”张仪看向简册。
“何为壹民?”
“在此多年,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张仪看向户外,“以严酷秦法驱一国之民,男女老少勿论,壹于耕,壹于战,前赴后继,向前杀敌,魏兄啊,你随便想想,何人可敌?何力可敌?”
魏章闭目,良久,睁眼问道:“张兄方才提到与苏子下盘大棋,这棋是否就是合纵连横?”
“唉,”张仪怅然叹道,“在下讲的正是这局棋呀。在下与苏兄达成的共识是,商君之法可使秦人得天下,不可使秦人治天下;未能达成共识的是,苏兄舍弃第一途,天下一统,而选择第二途,诸侯共生,而在下坚守先生的预判,执着于第一途。苏兄所走的诸侯共生之道是六国合纵、制衡强秦,以遏止商君之法,而在下则依据先生所判,改走横棋。”
“从苏子合纵时,在下对苏子的纵棋略知一二,敢问张兄的横棋?”魏章盯住他。
“在下的横棋可以分作两半场,前半场是,借商君之法所形成的大力,以连横之术催枯拉朽,击溃六国,使天下归一。后半场是,在天下归一之后,废除商君之法,使天下归治。”张仪顿住,苦笑,“今日看来,莫说是后面半场,纵使前面这半场,在下怕也没有机会了。”
“苍天哪……”魏章仰脸望天,怆然长哭。
靳尚心里很烦。
令尹之位落于昭睢之后,靳尚并不憋屈,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想过攀这高枝。让他憋屈的是屈平的左徒席位。在屈平官徙三闾大夫之后,靳尚盼来盼去,甚至向王叔暗示过几次,但王命诏书始终没有颁布。
但憋屈只是憋屈,并不是烦。
让靳尚心烦的是越来越恶化的秦楚关系。当初绝齐亲秦他最起劲,没想到竟然把路走绝了,连个后悔药也没个吃的。怀王两战两败,这又卧榻两月,再也没有召见过他,必是生他的气了。不但没有召见他,怀王甚至连他最宠爱的南宫郑袖也冷落了。郑袖失宠,就意味着他在宫中失去最后的根基。
夜深了。
靳尚转悠一日,闷闷不乐地回到府里,见客堂里坐着一个大胡子的人。
望到他,大胡子起身迎上。
“你是——”靳尚盯住他,眯起眼睛,以为遇到北方的胡人了。
那人扯掉一把浓胡。
“是……是你……”靳尚惊得身子打个晃。
是车卫秦。
“靳大人,”车卫秦拱手,“在下候您一个时辰了。”
“你……”靳尚心有余悸,“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呀!”车卫秦重新戴上胡子,“在下是北方胡人,在宋地营商,此来郢都,是与大人谈宗买卖。”
靳尚稳住心神,在主位上坐下,指向客席:“说吧,是何买卖?”
车卫秦在客席坐下,压低声音:“楚王索要的人,这就来了!”
靳尚完全懵了:“大王索要谁了?”
“张大人!”
“哪个张大人?”靳尚仍未转过圈来。
“张仪。”
“啥?”靳尚跳起来,“他……来哪儿了?”
“使楚呀。”车卫秦缓缓说道,“前番公子嬴疾奉王命使郢,睦邻议和,楚王不见,说是一定要张大人来。张大人于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