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会的工作繁杂如麻,比起壮怀激烈的军事斗争,纯粹的基层杂务确实让人提不起干劲。
先锋队的队员们排满反清的思想,虽然都在林淮唐等人的宣讲鼓动下有所加强,可他们依旧缺乏纪律、组织涣散,特别是不愿意安心做农会的工作。
有人抱怨说:“说好闹革命是要杀满人、推翻清朝,现在怎么帮着清朝官府救起灾来?靠着扛沙包、堆土堤,难道就能扛死宣统小儿吗!”
革命的情绪正在变得低落,现在之所以革命队伍尚能维持,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林淮唐靠恐怖的精力以身作则,每天做着其他队员五倍十倍以上的工作量,起到了巨大的带头作用。
不少人不是因为信服林淮唐宣讲的革命道理,才去做农会那些繁琐沉闷又辛苦的工作,而是因为信服林淮唐的身体力行、信服林淮唐的个人威武,才跟着去做。
林淮唐自嘲道:“我这个人就是嘴笨,说服不来别人,只好靠双手来干。”
先锋队重要的干部都被派到了邻县发展农会会员,现在还没有离开的只有林时爽和庄文统两人,他们正在负责另一项同样琐碎无趣但又非常重要的工作:
扫盲。
由于水灾的缘故,先锋队现在的物质条件并不好,武器因为受潮和队员们缺乏保养习惯的影响,损耗非常厉害,粮食同样奇缺。
林淮唐手上虽然有六万块银元,但在洪水围困的局面下缺乏变现出去的渠道,直到最近道路稍微通畅一些后,才通过蔡绮洪和同盟会嘉应州主盟人何子渊的关系,买到了一批紧俏的粮食衣物。
但不管生活条件多么恶劣,林淮唐也没有忽略强化先锋队组织的想法,办理扫盲班很早就被他提上日程,又多次在队委会议中讨论。
最近蔡绮洪成功从梅县县城买到一批黑板、白粉笔后,林淮唐当即决定扫盲班立即开课。
“农业,本质是一种科学;军事,本质也是一种科学;革命亦然,本质更是一种科学。而要掌握科学,不识字是绝不可能的。”
林淮唐向几位留守镇上的队委解释道:
“农夫种地,要看天气、辨土壤、识害虫,还要会计算肥力、计算春种秋收的日子,甚至还要计算水量!农夫不识字,那能不能丰收,真的只能看天意了――几千年来中国老百姓靠天吃饭受的苦还不够多吗?我们革命党人是不能这样的。
打仗也是同一回事,步枪开枪需要三点一线,需要学会测距,还需要能听懂、看懂队长队委们的战术部署和要求,不识字怎么办呢?更不要提炮兵,要计算射击诸元,光是识字都嫌不够,另外还要学数学呢。”
林淮唐担心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随着先锋队和农会规模的扩大,革命党人的纪律还能不能维持住?
他和林时爽、蔡绮洪一起亲手抄写了大量宣传单,上面写的就是“四条纪律”、“八条规定”,希望能让先锋队队员们时时背诵,提醒自己不要败坏了党人的纪律。
然而先锋队中除了广州来的一批党人识字以外,庄文统带来的惠州会党,最近一段时间从农会会员里挑选的先进分子,差不多都是文盲。
就算把纪律宣传单贴在他们的胸口,这些人也是看不明白的。
林淮唐习惯了信息发达的现代社会,一下子回到周围人百分之九十五都是文盲的旧时代,肚子里装着的无数新媒体、自媒体宣传方式,瞬间就抓了瞎,毫无一丁点用处。
要让这些连左右都分不清楚的文盲,记住组织的纪律和宣讲的革命道理,必须先帮他们扫除文盲状态。
“扫盲!这就是现在先锋队最重要的工作!”
由于人手有限,最开始的扫盲班不是强制性的,而是采取报名制度,并且是只有先锋队的队员和交过会费的农会会员才能参加,算是属于一项福利政策。
林淮唐还要求报名参加扫盲班的时候,必须登记清楚每个人的身份信息。
接着这种手段,林淮唐初步摸清了先锋队的人员来源和构成:
队员的平均年龄是二十三岁,大家都很年轻,中年人几乎没有;所有队员里,百分之二十八的人原来是店员、学徒、长工和商贩,百分之二十四的人是商人、官员、士绅家庭的子弟,百分之九的人算是无业游民,剩下的人则几乎都是农民出身。
在陈更新等人前往邻县以前,林淮唐就专门和他们提过这件事情:
“你们到了寻乌、平远等县以后,发展农会会员之余,一定不要忘记调查清楚当地的人员构成。我不要求你们摸清楚寻乌县这些地方,具体有多少店员、多少农民和多少长工,但队委会议已经决定,要求你们必须弄清楚大体上这些人群的比例各是多少。
这对于咱们今后的宣讲鼓动工作,非常重要。”
林淮唐知道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特点,观音阁战斗时他生搬硬套三三制战术的做法,已经造成了多人的牺牲,今后林淮唐的决定还将影响到更多人的命运,因此他更加需要谨慎行事。
在做出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