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东北田野山峦的寂静与安定,都被一阵激烈的枪炮声打破。狂风吹进了群山之中,在山峰和沟谷间尖利地呼啸着,似乎把覆盖着绿植青草的岩石都吹裂开。
天气炎热,风里都带着一股让人焦躁不安的热气,先锋队队员均脱掉了皮鞋、布鞋,换上了简易轻便又凉快的草鞋。
草鞋用藤蔓编成,是四大队大队长庄文统在大山里,手把手教着众人编成的。
一双双草鞋踏过了南口镇前的土地,冲到了客家围屋下面。薄薄一道木墙根本挡不住队员们的纵队冲击,方声洞、张云逸率先带队翻墙突破,使得战斗进入了巷战阶段。
清兵和南口镇的乡勇都只有土墙和长管洋枪,不像先锋队那样还装备了大量手枪,一旦进入巷战、近战阶段,优势立即易手。
左面响起的枪声,也给了方声洞一个意外之喜:
“怎么还有友军?总队长真会用兵!这是哪里来的一支伏兵?”
最左面的那座客家围屋,在南口镇上一般被老百姓呼为“蔡屋”。倒不是因为聚居此围屋的人都姓蔡,而是因为投资修建这座蔡屋的主人,是一位从印度回国的蔡姓华侨。
围屋上有很多观察孔和枪眼,供人攻击,土墙齐放后,十几发子弹就噼里啪啦地打进曹屋、赖屋中。
驻在南口镇的清军巡防营最是吃惊,他们都知道在广州那些地方,经常有革命党人和新军联络叛变的事情,一旦遭到友军的暗算袭击,便断定这一定是遭到革党“运动”的叛兵。
“蔡屋的人和革党勾结!”
“蔡屋被革命党运动了?”
“这他妈是土匪!”
……
曹家的围屋里局势乱成了一锅粥,审时度势的防营士兵发挥了清军传统艺能,赶在战况变得彻底不可收拾以前,率先向身后放枪――
“兄弟们转进咯!”
林淮唐从山上的制高点望见南口镇防营正向东北方位溃逃,露出胜算在握的笑容: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陈更新吧!”
林时爽指着山下蔡屋方向说:“蔡屋升起的旗帜,是黄兴先生河和廖仲恺早年设计的同盟会会旗……怎么会出现在梅县?”
“等我们进了南口镇,自然知晓原因。”
当年设计同盟会会旗的时候,孙中山坚持以他故交陆皓东的青天白日旗为会旗,黄兴则认为青天白日旗太过单调、朴素,又与日本国旗相似,有日本并华的嫌疑,主张以蓝白底色的井字旗为会旗。
但孙先生坚持己见,黄兴力争不得,双方大吵一场,甚至发展到了黄兴誓言要脱离同盟会籍的地步。
最终是章太炎从中调和,才缓解了两人的会旗之争――章炳麟先生自是不会知道,以后他自己又将被孙中山、黄兴二人联手赶出同盟会。
林淮唐分析道:“升井字旗的人,一定是同盟会的元老之一。同盟会中多粤省人士,也不乏客家人,同盟会会计部部长谢良牧和嘉应州主盟人何子渊渊公都是梅县人,在这里遇到同盟会的同志、朋友,想来也并不奇怪。”
陈更新带领一大队已经迂回穿插到了南口镇的东面,登上黄羌坝,居高临下同时控制住了黄羌坝南北两侧的两条山路――
北面,陈更新派了十几名队员带长枪八支,迅速占领了佛光寺,以寺庙为阵地扼守山口;
南面,陈更新留七名队员五条枪守黄羌坝,自己带着剩下的人马下山到石角里,彻底堵住了南口镇溃兵逃往梅县县城的道路。
陈更新行动灵活快速,更令林淮唐称赞的是他自主判断能力很强,能够自己独立完成一系列的战术指挥和部署,下决断的速度又非常很快,可说是一位非常合格的战术军官。
驻扎在南口镇上的少量防营溃逃以后,曹屋、赖屋两家本地的大宗族,陆续也有数十人跟随巡防营向东准备逃去县城。
这些人仓皇逃窜时,一路上丢盔弃甲,不少人连枪支都扔掉了,又一头撞进陈更新的预设阵地中,自然遭致毁灭性的打击,霎时间全都做了俘虏。
两座坚固的客家围屋,则被方声洞和庄文统分别带人攻破占领。方声洞随即在曹屋上空升起了先锋队的红黑旗――这面旗帜是由林淮唐暂定的队旗,旗面从中间剖开,分成一个红色的三角和一个黑色的三角。
旗帜是用林淮唐的衬衣做成,草陋而简朴,此刻迎风飘扬,猎猎作响,在日光下映照出鲜血和硝烟的味道,使先锋队队员们都自然仰望起它。
“而今迈步从头越!”
林淮唐带着林时爽、喻培伦等人,除留下大炮依旧在镇外的山坡制高点上警戒外,他算是带着二大队剩下的所有人走到蔡家围屋前打出一面白旗。
“先生――先生是我会中人否?”
嘎吱一声,围屋上的一处枪眼松动了好几下,最后被里面人直接取下数块活动的砖石,从中探出人头来,用英文张望叫喊道:
“revolutionary party(革命党)?revo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