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隆冬,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夜,直至五更方停。
沉睡的紫禁城在夜幕中悄无声息的变了一个样子,红墙、绿瓦、官道、柏松……皆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越发显得庄严肃穆。
万籁俱静,只有穿堂冷风呼呼的吹着。
突然,位于皇城西北方向,一个名叫辛者库地方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几个拿着笤帚、簸箕、灯笼的宫人从里面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开始扫雪清径的工作。
窸窸窣窣的响动声,惊起了门外老槐树上的一只云雀,它煽动着翅膀一路沿着宫墙飞了过去,最终停在慈宁宫后面,寿膳房外的游廊上,轻啄着扫落在墙边的几粒粳米。
不久,一个提着灯笼的宫女远远的走过来,到了近前,见寿膳房的门还没开,她只好放下灯笼,焦急的在阶前等着。
那云雀歪着脑袋,黑溜溜的小眼珠子观察了一会儿,见不远处的宫女哆哆嗦嗦的,只是一味在原地哈气搓手,并没有伤害它的意思,便放了心,继续去啄墙边的米粒。
天近破晓时,寿膳房终于开门了。
那宫女赶忙迈步进去,半晌,她又提着一个边缘处冒着白色热汽的红抬盒走了出来,快步而又熟练地穿过条条宫道,来到乾西四所的门前。
她进了大门,穿过抄手游廊,到了北厢正房的卧室,对着床上轻唤道:“小姐,该起来用早膳了。”
话音未落,床帐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咳咳……云墨……什么味道……咳咳这么呛……咳咳咳……”
那个名唤云墨的宫女愣了一下,随即目光看向地面,床角有一个火盆,里面堆着几根木炭,因未能点着,正冒着丝丝缕缕的黑烟。
云墨慌忙搁下手中抬盒,将那火盆端去门外,等回来后,床上的人已经下了床,将旁边的窗户掀开了一扇,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小姐,小心风寒。”
“我没事。”
苏沐瑶摆了摆手,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轻轻道:“好了,用膳吧。”
云墨闻言,立刻打开抬盒,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在榻边案桌上。
今天的早膳是粟米粥、酱小菜、还有若干白面馒头。
在一众宫嫔之中,这样的早膳实在寒酸的不行,但对于苏沐瑶和云墨主仆二人来说,这顿膳食已经比往日不知丰盛多少倍了。
而且,吃了这顿,还不知道有没有下顿。
苏沐瑶是三天前穿过来的,和众多穿越者一样,她也接收了原主的记忆。
这个身子的主人名叫瓜尔佳氏·祜怡,是原三品协领祜满的孙女,今年十五岁,是去年冬天新选进宫的秀女,因素性禀弱、忧思过度,才进宫就一病不起,缠绵病榻足足坚持了两个来月。
直到三天前,一场高烧彻底要了瓜尔佳氏的命。
然后就换了她来。
原主的身体不好,运气也极差。
她参加的选秀,是康熙在位时最后一波选秀,在原主缠绵病榻的两个多月中,外头已悄然变了天。
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已是大名鼎鼎的雍正帝了。
雍正即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经办先帝的丧事,包括决定先帝后宫一众妃嫔的去处。
苏沐瑶读过历史,知道雍正对先帝留下的妃嫔还不错,让那些有子嗣的妃子出宫和儿子团聚了,还把那些年老的低位妃嫔也全放出宫了。
简直可以说是皇恩浩荡了!
但当苏沐瑶理清瓜尔佳氏的记忆后,她实在忍不住斯巴达了,皇恩浩荡,怎么就这么寸,偏偏“浩荡”到原主身上了呢?
乾西四所原本住满了人,包括瓜尔佳氏在内,一共有二十六位新选的秀女。
作为先帝的秀女,自然要为先帝尽尽心了。
所以在一个月前,怡亲王(原十三阿哥)来面圣,问到她们这批秀女的去处,雍正想也没想,直接命她们去给先帝守皇陵。
唯有原主,因为有病在身,内务府上报了她相关情况后,雍正想了一下,然后御口特批:既然瓜尔佳氏身染重疾,便不用去守皇陵了,以后留在宫内养病吧。
苏沐瑶当然明白雍正下这一道旨的目的,并不是真的在意她一届秀女的死活。
说白了,人家多余下那一道旨,为的是落个好名声,初登帝位嘛,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厚待先帝妃嫔,甚至恩准缠绵病榻的先朝秀女留宫养病,不但孝顺还宽仁,让天下人知道了,谁不得竖起大拇指夸一句?
要放在史书上,说不定还能排进明君故事的前十名呢。
她要是旁观者,也会觉得这个皇帝不错,可当她成为了这个“被做的样子”,切身体会一下,这道旨意简直可以说有毒。
也就只比看守皇陵好那么一指甲盖罢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原主这个康熙六十九年间的秀女,没承过宠,没有位份,空顶着一个先帝妃嫔的名号还不算,因为雍正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