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一愣,没想到这车夫胆子不小。他朝车后走去,掀开帘子,与乘客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孙校尉。”乘客面无表情地说道。孙礼连忙低头恭敬地行了个礼:“唐夫人……”孙礼没料到被拦下的车居然是唐姬的,一时有些慌乱,过了数息才恢复镇定,履行自己的职责:“许都卫下了命令,全城宵禁。唐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唐姬拿出一个锦盒:“陛下大病初愈,尚有余疴未消,每日需服食药粉。我今日做得迟了,不敢耽误,只得违令夜行,希望孙校尉能通融一下。”
孙礼扫视了一眼鸾车前后,没发现什么异常。他看了一眼唐姬,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心中略带歉疚,抬手示意放行,还给了一块令牌,以免再被其他巡逻队拦截查问。等到马车离开以后,他才发觉,唐姬每次见到他都是冷嘲热讽,不假辞色,什么时候变得像现在这么客气?
孙礼把头盔正了正,百思不得其解。车子很快就抵达司空府。由于天子驻跸此地,诸臣出入不便,所以特意开辟了一条通道,不经过曹氏住所,直通天子寝殿,沿途皆由宿卫控制。对于唐姬突然要求觐见陛下,宿卫不敢擅自决定,要请示杨修——这正是唐姬的目的。
杨修住得不算远,很快就赶到司空府前。唐姬偷偷在他耳边嘀咕了一番,杨修看了看车夫,下达了放行的命令。于是唐姬和她的车夫以及杨修三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一踏进司空府,那位车夫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每走一步都显得很艰难。杨修把手放到他的肩上,沉声道:“这里是曹操的府邸。你若不想搞砸,就给我镇静点。”车夫把他的手拨开,摸了摸腰间匕首,努力抑制着紧张的心情。
表面上看,他唯唯诺诺,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别人;实际上,是他拿出莫大的勇气,胁迫着杨修和唐姬一步步接近真相。这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怎能不让他紧张。
这一切都出自司马懿的规划。司马懿告诉他,真正的威胁,永远是在出口之前才奏效,所以要他摆出一副有同伙在外的架势,随时可以公开真相,这样汉室一党必不敢轻举妄动。以此来制造压力,逼迫他们带领他觐见皇帝。
“即使利刃加身,你也要相信,掌控局面的是你,不是他们。”司马懿如此叮嘱道。赵彦的行动,完全就是依照这个原则行事,也确实效果显著。
杨修和唐姬一前一后走着,他们的心情忐忑不安。这个叫赵彦的家伙柔弱不堪,想杀死他实在太容易了,但他死亡的后果却是他们无法承受的——赵彦知道汉室的真相,这绝对是一场灾难。更可怕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赵彦所图为何,也就无从应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赵彦并非曹氏一党,所以杨修才决定先静观其变,同时脑子飞快地运转,思考到底是哪一个环节泄了密。
每一个人都心事重重,很快他们来到了皇帝的临时寝居。冷寿光已经接到通知,点起了蜡烛,屋子里陡然亮起来。按道理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因为曹氏的眼线会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然后报告给许都卫,但他们没有选择。
“你进去吧。”
杨修和唐姬站在台阶前没动,赵彦犹豫了一下,向前走去,冷寿光拉开了屋门,好奇地注视着这位要求连夜觐见皇帝的家伙,把他带进去。等到大门重新关闭以后,唐姬忧虑地问杨修:“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杨修这次没有露出笑容,罕有地皱起了眉头:“这一注,就连我也看不大明白……”
刘协只穿了一件中衣,在寝居里的床榻上坐着,伏寿恭顺地站在旁边。赵彦进了屋子,没有像臣子觐见皇帝一样脸朝下匍匐跪拜,而是先在刘协的脸上盯了良久。冷寿光正要斥责,却被刘协拦住。刘协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一动不动,静等他先开口。
“少君,你要的答案,我马上就能得到了。”赵彦在心里默念着,然后长长吸入一口气,跪在地上,叩头行礼,口气毫无尊敬:“臣议郎赵彦参见陛下。”刘协对这个名字并不太熟悉:“你连夜要觐见朕,所为何事?”
“陛下你可还记得董妃吗?”赵彦直勾勾盯着刘协。“朕的女人,朕怎么会不记得?”赵彦的嘴角嘲讽地抽搐一下,继续问道:“那么陛下可知道她是为何而死?”“被她父亲牵连而死,具体情形我听唐姬说过了。”刘协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他与董妃虽无感情,可一想她的死状,总不免心生凄凉。“陛下难道一点都不难过?”赵彦平静地问道。他在刘协的脸上分辨出了惋惜、同情和不忍,可唯独没有痛彻心扉的难过。伏寿在一旁忍不住冷笑。一个臣子大半夜来见皇帝,口口声声问的全是宫闱之事,这可真是奇事一桩。她忍不住说道:“此乃天子家事,你有什么资格问?”赵彦猛然抬起头,双目瞪向伏寿,目光有如女人的指甲般凌厉。
“背德妖妇!滚开!”赵彦突然咆哮道。
伏寿是赵彦最讨厌的女人,因为她总是排挤董妃。董妃不止一次在赵彦面前抱怨那女人有多么恶毒,多么讨厌。自从他猜到皇帝的身份以后,更加怀疑伏寿在其中起到的作用,认为她即使不是幕后黑手,也是个关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