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已经没味,可宫女只管冲水,不换茶叶,一口一个“请用茶”,其意不言而喻。随巢子心知肚明,品啜一口,略略皱眉,将茶杯放下,再次闭目。
不知又过多久,侧门终于一阵响动,毗人从一道屏风后面转出,向随巢子深揖一礼:“巨子久等了!”
随巢子起身还礼:“野人随巢见过内宰!”
毗人不无歉意道:“真是对不住了。王上有旨,巨子是天下宗师,不可待以常礼。为示恭敬,王上这在后宫沐浴熏香,特使老奴转禀巨子,务请巨子稍候片刻!”
听到“沐浴熏香”四字,随巢子由不得打了个愣怔。
“是这样,”毗人赔个笑,“王上特别敬重您老,听闻您来,定要沐浴熏香才肯相见!沐浴很快,想必这阵儿已经完毕,只是熏香尚需时辰。巨子若是觉得乏味,在下请您欣赏一曲雅乐!”
不及随巢子应声,毗人朝门外击掌。早已有备而来的众乐手络绎走进,选位坐定,伴随着一声锣响,雅乐响起。
在随巢子欣赏雅乐之际,后园的凉亭下,魏惠王与陈轸开始摆起第三局,棋枰上星星点点,已布有十余枚棋子。
魏惠王的心思显然不在棋枰上,而是正襟闭目,显然在聆听御书房里隐约飘来的雅乐,身下的摇椅也随着缥缈的节拍而前后晃动。一名宫娥手持羽扇站于身后,有节奏地扇风。陈轸坐在棋枰对面,二目微闭,双手按在棋枰上,指节微微起伏,动作和着远处的节拍。
听有一时,魏惠王缓缓睁开眼睛,斜睨陈轸一眼:“听说老夫子颇有耐心,爱卿此计也许打发不了他呢!”
“王上尽可放心,”陈轸微微一笑,“臣安排妥了,此曲是《阳春白雪》,他或能忍受,下一曲改作《下里巴人》,老夫子若是能够听完,才算真有耐心!”
“《下里巴人》?嗯,这个好!”
“不瞒王上,”陈轸压低声,“臣还特别吩咐乐手,变换样,将那曲子连奏三遍。这且不说,臣又安排巴女,皆着大红大紫,上露酥肩,下露肚脐,跳他几曲巴地俗舞,保管老夫子眼缭乱,心神不宁。依老夫子当下心境,纵有十分耐心,也必去他九分!”
“哈哈哈哈,”魏惠王大笑几声,“你倒是想得周全!”略略一顿,轻叹一声,坐直身子,“唉,虽说有些儿过分,不过也是权宜之计。老夫子是明白人,理应晓得进退!”目光落在棋局上,“爱卿,该你了吧?”
陈轸看向棋局:“王上,是该您了!”
“哦?”魏惠王低头审看棋局,缓缓摸起棋子。
御书房里,一曲奏毕,毗人见随巢子依然微闭双眼,端坐如旧,以为他没听进去,拱手说道:“听闻巨子精通音律,还请赐教!”
“唉,”随巢子轻叹一声,“音韵不失精美,只是所奏非时而已!”
毗人大是诧异:“所奏为何非时,在下愿闻巨子教诲!”
随巢子点出曲名,一语双关:“宫外赤日炎炎,宫内却是《阳春白雪》,怎能应时呢?”
“巨子高论,毗人敬服!”毗人拱个手,“既然此曲不合时节,我们就换一曲合时的!”再次击掌,音乐换作《下里巴人》,节律明显加快,不时伴有钟鼓声。紧随这种粗俗乐声的是十名巴女,披头散发,文身粉面,衣着怪异,半裸半掩,依序旋进厅中,和乐翩翩起舞。
“唉!”随巢子发出一声长叹,再次闭上双眼,拧紧浓眉。
音乐越响越狂,巴女越舞越劲,随巢子的眉头越拧越紧。
三曲舞毕,音乐戛然而止,巴女造型,亮相。
毗人眼望随巢子,轻声问道:“请问巨子,此曲可否应时?”
随巢子微微睁眼,语调依旧缓缓的:“此曲虽然应时,却是不祥!”
毗人一惊,拱手道:“请巨子赐教!”
随巢子声音里充满悲凉:“宫外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宫内丝竹杂响,巴女舒袖,怎能呈祥呢?”
随巢子闻声知乐,见舞识人,不仅具有大智慧,且又处处连通天下大爱,即使识出受人捉弄,亦无丝毫责怪,这让毗人肃然起敬。
毗人正襟端坐,抱拳深揖:“巨子不愧是天下宗师,毗人受教了!”
随巢子抱拳还礼:“请问内宰,魏侯之香也该熏好了吧?”
“这……”毗人面呈难色,“再请巨子稍候片刻,欣赏一曲北地胡舞如何?”
“唉,”随巢子凝视毗人,许久,长叹一声,“为人君者当光明正大,大可不必煞费苦心地行此小儿之戏。”看看天色,日已近暮,缓缓起身,“敬请内宰转呈你家大王,随巢告辞了!”
毗人摆手,众巴女、乐手退下。
随巢子朝毗人揖一礼,转身走向院门。
毗人还过一礼,起身陪送,言语尴尬:“巨子实意要走,毗人……恭送!”
走出院门,随巢子顿住步子,回头凝视毗人。
毗人目光躲闪,不敢对视。
随巢子意味深长道:“烦请内宰转呈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