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协助众仆清理几案时,发现丢失一只酒壶。公孙衍核对,是韩虱的。公孙衍觉得奇怪,按照常理,韩虱此时也当在这儿协助收拾才是。想到宴席上韩虱的反常举动,公孙衍心里打了个横,交代仆从几句,快步离开。
公孙衍四处打问,有人见他往远处林中去了。公孙衍追进林中,没寻多久,果然瞄见一个黑影正在林中左拐右拐,好像在故意打转转。公孙衍吃不准是否是韩虱,悄悄跟上。
黑影又绕几个圈圈,闪进一棵大树下面。公孙衍悄步跟上,在距他二十几步外隐身,目不转睛地盯住他。
黑影轻轻击掌,又一道黑影从树上溜下。黑影摸出一封密函,交给树上那人,低声道:“速报君上,事急矣,魏侯假天子之名伐我,详情另报!”
树上那人动作奇快,眨眼间就隐没在黑暗里了。
黑影显然是大功告成,长长嘘出一口气,作无事人一般,悠悠哉哉地朝公孙衍的藏身处晃过来,正好打他前面走过。
公孙衍看得准确,正是韩虱!
公孙衍吃一惊,迅即回到白圭帐篷,禀报详情,请求拘捕韩虱。
“不妥,”白圭应道,“韩虱既为上将军府中红人,也必住在上将军营帐,不好拘捕。再说,即使捕到他,无凭无据,他也不会承认!”
公孙衍点头称是。
“这样吧,”白圭略一思忖,吩咐道,“韩虱说是详情另报,这个详情必是今晚他在宴会上所看到的细情。事发紧急,相信他守不到天亮,你守候他,在他另报时,人赃俱获,看他如何说!”
公孙衍拱手道:“犀首遵命!”
白圭关切的却不是这事儿,转过话锋:“快,说说宴会上的事!”“唉,”公孙衍轻叹一声,“君上也太过分了……”遂将宴会之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白圭。
白圭越听头越大,末了跺脚道:“君上这是昏头了!”
“是哩,在场公侯无不义愤。还有,公侯此来,是为朝会天子,非为伐秦,君上故意迟到,喧宾夺主,处处羞辱周天子,逼天子下诏伐秦,至于明日的朝会与庆典,只字不提!看来,君上这次朝会,不为他事,只为伐秦。”
“不瞒你说,”白圭长叹一声,“老朽早就忖知事情会朝这地儿走!一年前陈轸奏请孟津朝王,老朽心里就犯嘀咕。谁想君上听进去不说,竟还铁了心。唉,这些年来,自打陈轸在侧,君上越发想得多了!”
“我观此人居心叵测,主公该当有所提防才是!”
“哦?”白圭看过来。
“犀首听说,此人瞄的是您这位子!”
“哼,”白圭冷冷一笑,“想做相国,他还矮了点儿!”一个转身,大步走出营帐。
回到大帐后,燕文公越想越闷,坐有一刻,起身来到赵国行辕。
“嘿,一路盘腾,这又闹到大半夜,姬兄竟还不歇,看来这身子骨真叫结实呀!”已经宽衣的赵肃侯迎住他笑道。
“唉,”燕文公笑不出来,捶头道,“悔不该呀!”
“什么不该?”
“不该来这里!”
“唉,”赵肃侯苦笑一下,摇头,“真没想到魏罃会是这样,自取败亡啊!”
“赵兄,”燕文公捏紧拳头,语气果决,“在下想定了,明日的会盟燕国不再参加,晨起拔营,打道回燕!”
“哦?”赵肃侯震惊。
“这样的会盟,姬闵视为奇耻!”
“姬兄走了也好。”赵肃侯沉思良久,应道。
“赵兄不想走吗?”
“不是不想走,是不能走!”赵肃侯给他个苦笑。
“也是。”燕文公点头道,“你们三晋是一家人,唇齿相依!”
“不是一家,是离得太近!”赵肃侯再次苦笑,略略一顿,“再说,魏罃伐秦,于赵也不是坏事,在下求之不得呢!”
“赵兄,”燕文公直入主题,“在下登门相扰,一是告别,二也是为桩事情。”
“姬兄请讲!”
“在下欲去觐见天子,想请仁兄同行!”
“这……”赵肃侯迟疑一下,“此时去见天子,怕是……”
“此时不去,在下就没辰光了!”
“仁兄去吧,”赵肃侯略一思索,笑道,“在下一时三刻走不了,有的是辰光!”
“也好。”燕文公拱手别过,大步走出,径投天子行辕。
夜深了,天子行辕里,周显王依旧坐在他的席位上,陪坐的是颜太师。君臣相对无语,犹如两座木雕。
不知过有多久,颜太师长叹一声,缓缓起身,走向帐门。
“太师!”周显王陡然发作,一拳擂在几案上。
“老臣在!”颜太师回反身。
周显王的声音似从牙缝里挤出:“起驾!”
颜太师打个惊怔。
“回宫!”
“回……回宫?”颜太师呆了。
周显王一字一顿:“回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