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安转身从办公桌上拿起一顶白色安全帽,帽子的侧面印着038三个数字。
他记得这个数字。这是他自己的安全帽,一个项目部四十多人,他的编号是38,也就是刚毕业分配到项目的“新兵蛋子”。
把帽子往脑袋上一扣,一股汗馊味扑面而来,刘平安不禁皱起眉头。
...
在规范的施工工地中,管理人员的办公区生活区、劳务工人的生活区、在建的施工区,都是相对独立的存在。
从办公区走到工地,大概有着几百米的距离。
戴上帽子出了门,刘平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今天晚上是18#楼浇筑混凝土。现场带班的,是和润劳务公司的混凝土工长唐士林。
几百米的距离,走路也就是短短几分钟。
几分钟的时间里,刘平安已经逐渐接受并适应了重生这件事情。
既然苍天待我如此不薄,这一世一定要重新来过,不能在工地浪费人生了!
工地,狗都不干!
明天一早就打辞职报告,再去买个红桶,提桶跑路!
想着这些心事,刘平安已走到嘈杂的人群附近。
一辆大罐车斜楞楞的停在18#楼楼下,罐体缓慢的转动着,从罐内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大咧咧的斜倚在罐车旁,嘴里叼着一支烟,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的闪动着。
可以猜到,这人就是开罐车的司机了。
随着刘平安的走近,罐车司机只是抬眼皮扫了一眼,并没有走上前来搭话。
在他看来,这个高瘦的年轻人一看就是个项目部的小角色。
大部分的罐车司机,背靠搅拌站这棵大树,都有点混不吝的气势。
在司机的对面,站着五六个黄色帽子的混凝土工人,脚穿雨靴,身上满是浇筑时溅上的泥浆。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一来是因为熬夜干活的辛苦,二来则是刚刚跟这个罐车司机发生了言语冲突。
为首的唐士林五十多岁,看见刘平安来了,急匆匆走上前来。
“小刘工啊,你可算来了。你快看看,这车灰它有问题嘛,你让工人怎么办嘛。”
刘工就刘工,还加一个“小”字。也是没把这大学生当领导。属实有点分不清大小王了。
不过刘平安并没有在意。
其他的几个工人,也都围了上来。
“别着急,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放在当年,刘平安处理这种纠纷还会感觉棘手。如今他穿越回来,见识阅历早已不是当年刚毕业的毛头小子了,所以沉稳了许多。
唐士林一招手,一个年轻人走了上来。
“小王,你给说说,刚才你在这放灰,发生啥子了。”
名叫小王的年轻人开口说道:“我在这负责放灰嘛。就…就这车灰太干了放不出来,我就加了点水。领导你信我呀,我就加了一点水,这灰就离析了。”
刘平安一听就明白了,又是工人在浇筑混凝土的过程中私自加水了。工人为了活好干,就会私自在混凝土中加水,混凝土的流动性好了,他们干起活来就轻松一些。
而这,是工地明令禁止的。
而小王所说的离析,就是指混凝土的流动性太大了,石子和水泥浆分离了。这样的混凝土是没法用于浇筑楼体的,会产生严重的质量事故。
刘平安眉头竖起,说道:“老唐,就这你还好意思叫我来?你们自己都承认了加水导致离析了。还赖灰有问题?”
旁边的罐车司机,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听到此处也发出了“哧”的一声,满脸鄙夷。
老唐脸上有一丝窘迫,瞪了小王一眼,还是坚持说道:“你好好说说,你到底加了多少水?”
小王明显年龄很小,此刻都快哭了出来:“师傅,唐师傅,我真的就加了一点点。把水管放进去不到半分钟我就关了。我也知道咱们项目部领导,严抓私自加水的。”
闻听此言,刘平安和老唐的脸色都稍缓。老唐又说道:“小刘工啊,我是信得过这个孩子的。麻烦你再好好看看这个灰,确实有问题啊。加一点水不至于离析成这个样子的。”
“是啊,小领导。肯定有问题。这样的灰我们可不敢往楼上打。您得做主啊。”几个年龄大些的工人附和着。
刘平安摆摆手向罐车走去,示意再放一些灰出来。
小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罐车尾部拉动操纵杆,一小股混凝土顺着罐车的尾部溜了下来。
“哎!谁特么又让你动的!”罐车司机吆喝一声,“你们不是说这车灰有问题?都别动,我已经叫了站里面的技术来了。要是没问题,你们今天必须给一个说法。娘希匹。”罐车司机神情激动,脸上的横肉都跟着晃起来。
听了这话,小王本就哭丧的脸,这下简直要直接哭出来了。往里面加水导致混凝土不能使用,不仅这车灰的的损失要由劳务公司承担,项目部还要罚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