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领着命令骑马离开,剩下几个护卫跟在李幼白身后往百姓们欢呼的方向慢慢走去,她坐在马上,隔着一条街的人群,欢呼声里,满身是血的赵云图提着长枪带兵从街面上路过,百姓们站在两边拍手喝彩。
在他身后,一车车的粮食正在慢慢运送进来,李幼白看了会,一扯缰绳也骑马回龙家酒楼去了,人还未至,隔得老远就能看到此时的酒楼外聚集了不少人。
一见到李幼白出现,纷纷冲上前头嘴里哭嚎着发出声音,护卫们赶紧上前将人隔开,李幼白下马时随意听了会。
原来是给人求情的,她觉得没有意思,转头就走进酒楼里去了,在里边,也有不少人正等着她,这些都是之前直接妥协,对朝廷有所顾忌的小商户。
在李幼白的命令下来时,他们便开始偷偷往外放粮,一次多一点,一次少一点,隐约让清河县内的商户对粮价惶恐不安,催生出来的恐惧让不少人下错了棋从而变成了一盘散沙。
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一群为了利益而聚集到一起的人,没有坚定的统一信念,不过乌合之众而已。
这些人见到李幼白形势大好,如今迫不及待想让她兑现当初说好的许诺,只不过现在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随即便三言两语先打发了。
回到房间里,苏尚正坐在桌边忙活着一些事情,看到李幼白那么快就回来了,有点儿意外,随后她低下眼帘,开口说:“我刚刚才意识到,方才我不应该说那些话。”
李幼白将手伸进水盆里擦洗着血渍,闻言只是露出一丝笑意,正如苏尚说的,之所以让她先回酒楼,是因为李幼白要做的事并不想让苏尚知道。
那个汉子李幼白是不会放过的,他的家人也一样,律法里这样写着,李幼白不可能自作主张,如若她随便处置,往后消息传出去会让知府难做,也会让苏林两家在朝廷中的名声不好,影响颇深。
她现在是李白,不是李幼白,做的事要考虑后果和影响。
原以为苏尚不会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没想到,她才回来没多久就想通了,李幼白擦拭手上水渍的时候,苏尚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两人慢慢坐到桌边。
“一时口快说了不对的话,那人终归是犯了错,我不该说情的,而且大秦律法太过严苛,一族株连,我那样说话,当时肯定给夫君丢脸了吧。”
苏尚脸上写满了忧虑,她在苏家的时候一向受宠,心直口快没有大小姐的端庄架子,但跟着夫君出来做事,她意识到这样很不好。
李幼白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不动声色的抽走了,她站起来走到旁边的屏风后,换下自己身上这件破掉的衣裳,回应说。
“不至于,那人作恶多端还理直气壮的让我饶了他家人,江湖人都说祸不及家人,他们快活肆意快活的时候就从未想过,祸不及家人的前提是福不及家人,拿了带血的钱还义正严词。
我说过不要同情他们,律法从制定出来的那一刻就是无情的。”
换好衣裳出来,她对着镜子理了一遍垂在脸颊两侧的青丝,苏尚的目光也从镜子里折射过来,她困惑不解,又似乎在逼迫自己去理解这样或那样的事。
过了会之后,她堪堪开口:“我,我只是看到那么小的孩子要跟着她家人在牢里受罪,最后还要被砍头,心里不好受...”
“小孩子么...”李幼白回头看着苏尚,抿了抿自己的粉唇,在犹豫着说不说心里话,过得一会,她还是想让苏尚接受现实。
“其实,那么小的孩子死了也好,如今世道,他们能做什么呢,谁又会有心去收留他们呢,就算放了他们不加以照料,只要走出这清河县被其他地方的饥民看到,马上就是锅里的一堆肉了,你夫君我当年可是亲眼见过的...”
当今秦朝要比多年前的韩朝好很多了,起码还有严明的律法作为基底,李幼白记得那时跟着百姓逃荒,他从万乾山一路往北走,一百多个人,最后就只剩十几个了。
路上但凡出现死人,如果不趁黑埋掉连个全尸都不会有。
四五个人围着锅炉,里头塞满肢解掉的人肉,那带着肉气与酸味的香,人们脸上的渴望,她至今还历历在目。
苏尚沉默了,李幼白蹲到她面前,微微仰起头看着自己的娘子,然后低下去亲吻苏尚的手指,试图安慰她的情绪。
“当官其实就是这样的,看似很有权利,但很多事你也做不到,若是我孤身一人,没有别人的帮助,外头估计还是鲁九万的天,但若是我用的人不行,那我就是下一个鲁九万,这条路很难走的,所以,你夫君我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活着,而不是去接触考虑这些事情。”
苏尚罕见的吸了吸鼻子,擦擦眼睛摇头拒绝说:“不要,我答应过夫君的,我要当好官,励志杀光天下所有贪官。”
“傻子...”李幼白笑了笑,轻轻吹出一口气,苏尚咬着牙,只觉眼皮沉重,随后往前一倒就摔进了李幼白的怀里。
“睡一觉吧,明天或许就忘了。”李幼白收起暗夜飘香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