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觉得当初领兵西来的时候,该去看看那条小路才对,当时没有去看是因为军情紧急,他没这个时间,而现在,他也没这个时间了。
当萧铁奴赶到战场的时候,阿鲁蛮依然屹立在那里,不过他脖子上的血痕已经被雪花冻住了。萧铁奴大哭着跪下了,周围万余将士也都跟着跪下了。胡马弯刀送了狼牙棒最后一程,再接下来从云中到太原的战事就再无悬念了。留守太原的钩室担心被萧字旗前后夹击围歼,率领大军走平定,由井陉进入河北平原,会合了任得敬,进入京师最后一个防守圈中。种去病随即率领萧字旗主力接收了太原,跟着北上与萧铁奴会师。会师当日,杨开远进驻居庸关全面主持京畿防务的消息也随之传来。
此时京畿周围既有任得敬部、石康部、钩室部、安塔海部、王宣部,还有杨开远从漠北带来的人马,若杨开远能成功统合这些军队,那么萧字旗在兵力上仍将处于下风。而且杨开远善守之名不在曹广弼之下,河东背后又有刘锜步步进逼,所以种去病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忧心,萧铁奴却半点不放在心上,大笑道:“现在别说是老三,就算是老大病愈、老二复活也挡不住我了!”
种去病问:“这是为何?”
萧铁奴笑道:“咱们的兵力虽然比他们少些,可是人人目的明确,老五一死我们就更没有退路了。老三手头的兵力虽然多些,但是个个心存狐疑。老三用一群狐疑之众来斗我这有进无退之师,怎么可能赢?”
当初杨开远听说云中易帜就觉得阿鲁蛮要糟,当晚他觉也不睡了,将大军交给王宣命他逐次南下,自己却率领三千轻骑直奔京师,到达以后却不进城,只是命副将入城请命。诸将不解,杨开远叹道:“我本该驻守漠南,还没有拿到领兵入京的枢密令呢!如今萧字旗已近在云中,随时抵达城下也不奇怪。京师人心惶惶,一日三惊,我应急南下,如果带兵扣城,城上谁能弄明白我这个杨开远是真是假?就算看清是我也要怀疑我要干什么?甚至连执政也会有所怀疑!”
果然杨应麒在城内正忧心忡忡,听说城外来了兵马先是吃了一惊,听说是杨开远之后才微微一定,等听说杨开远没有领兵进城而只派副将入内请命不由得大喜,当即签押枢密令,命杨开远全权掌管京畿防务!
杨开远仍不进城,只请调兵部尚书、枢密院副使郭浩出城作自己的副帅——他们俩是老上司、老部下了,合作起来极为顺畅。郭浩出来以后,杨开远便在城下签发命令,调兵遣将,拱卫京畿,跟着便带着整个文武班底进驻居庸关。入关之后不久便见西边奔来一路骑兵,举孝旗,着缟素,杨开远在关上一望就放声痛哭,石康问怎么了,杨开远指着那孝旗哭道:“老五死了!老五死了!”
石康郭浩等无不骇然,问道:“元帅如何得知?”
杨开远指着那孝旗道:“没见旗上挂着一根狼牙棒么?老六派这队人马来是跟我们说:大家还是一家人,希望我们别挡他的路,否则的话就是兄弟也没情面讲了。”
诸将面面相觑,郭浩低声道:“元帅,那我们该怎么办?”这句话虽没挑明,但语气中已显出抵抗之心不足,他以兵部尚书说出这句话来已是极为严重的了,石康一听就对他怒目而视,杨开远却没有表露出不满的情绪,只是道:“为将帅的,就该听命于中枢,军职不卸就不该干政!老六如果以执政身份进京,他和老七怎么吵都行,但现在以兵干政,那便是要犯我大汉立国之本!危及华夏!若是容他进京,那大汉便是不亡也亡了!这是国之根本!与情面无关!只要我在一日便断断不容许他这么做!现在老五的尸体已经被他踏在脚下,他再要过去,除非是把我也撂倒!甚至就是我死了,我的魂魄也要催促执政迁都,到辽南、到东海与这帮暴徒抗争到底!”
诸将听了这话无不肃然动容,齐声道:“我等愿与元帅共死生!”
杨开远即以这番话为底本制作檄文传遍天下,不但王彦、赵立、刘锜等见到檄文后马上坚定立场,甚至连赵宋也对此产生共鸣——武将不得干政这一理念乃是南北共有,如果这个理念被摧毁引起连锁反应,连南宋政权也将不得安生!
萧字旗自克云中之后便一路高歌猛进,直到这时才稍见顿挫,萧铁奴见到杨开远的檄文后皱眉不语,河东与云中地区原本已经降伏的州县中也有部分再次易帜,甚至太原城内也发生了叛乱。
种去病对萧铁奴道:“六将军,我看我们不如和三将军和谈吧。”
萧铁奴怒道:“谈什么!”
种去病道:“太子失踪一事,中外均有怀疑。六将军你又是执政,以此大疑入京问难,在道理上也还勉强圆得过去。云中、太原都接掌得十分顺手,应、代之战虽然残酷,但那也是一场遭遇战,对民间影响还不是很大。但看三将军这檄文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行了,若我们一定要过去他势必不死不休,这次要是打起来那便将是一场蔓延二千里的大战役!就算我们胜了,万一中枢仍然不肯投降,真如这檄文所说要迁都再战,王彦、赵立、刘锜等纷纷赶来,那整个北方甚至整个华夏就要糜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