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明排长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不断观察着道路两边,又踢了踢脚下的沙子,看了看刚刚下山的太阳,天很快就要黑了,才走了十来里,看来今天晚上要通宵行军了。
张作明是大注人,今年三月份参加的吉林义勇军,十月随着义勇军的残部一起退到了热河,义勇军被改编,长官据说拿了两百块大洋,就把他们卖给了四路军。
得,四路军就四路军吧,能打祸害咱老百姓的鬼子就行,张作明和其他二十多个兄弟被编入到四路军热辽军区第六独立团,然后就有一个长官来和他谈心,嗷,已经不是长官了,是同志。
这位李同志挺和气的,从来还没有见过这么和气的同志,张作明和他聊得挺开心的,也说起了家里情况。
反正也没啥子好丢人了,家里穷,日子没办法过,就当了胡子,没当几天,九一八日本小鼻子祸害了大注,就跟着首领一起参加了义勇军,说是打完了可以改编,以后就跟张大帅当年一样了。
打了大半年,打了两次县城,都没打下来,不过在鬼子的商店搞了几尺布,做了一身好衣裳,可惜呀,前段时间鬼子追得太狠,冬天又到了,只好丢到路上了,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乖孙。
四路军名气大,现在又抢了汤二虎的地盘,大家伙投靠四路军心甘情愿,不就是为了吃饭招安嘛,管得严咱也认了,就一样,凭咱灭过几个鬼子,练就的一身本事,能不能给个官当当。
说到这里,李作明记得自己当时舔了舔舌头,心里还挺慌张的,怕人家介意,官哪有随便给的;没想到李同志听完,还真记下了,说是要考核一下。
当天下午,来了一个什么作训队员,跟他比武,四路军老三样,张作明也听说过,投弹、拼刺和射击,他样样都是,“什么时候打过你们的战士?”
徐达三哈哈大笑,“上一次打江屯,不光我们旅,许维雄也说你们的跑打了自己人!”
陆志寿想了想,自信地说道,“那时候,技术不太好的也许有,这一回不一样了!
咱们这三个月训练下了不少功夫!”
玩笑归玩笑,其实徐达三对老陆还是蛮有信心的,这三个月他和陆志寿研究过好多次步炮协同,学到了不少,这一回一起作战,大家肯定会合作的很好。
徐达三低声说道,“老陆,你们大显身手的机会到了!
我刚刚看到总部的电报,鬼子犯了混,上山了!
嘿嘿,你知道他们上了哪座山吗?”
“别卖关子了,快说!”
“王府东山!”
“噗呲!”
陆志寿刚刚擦了擦汗,喝了一口水,刚入口,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鬼子是不是吃错药了?
那座山并不大,也没多高呀?”
“当然是既不大,也不高,要是大了,他那三四千人也没办法守;要是高了,他们的大炮同样也上不去呀!”
说到这里,徐达三狠狠得拍了拍炮车,“鬼子肯定不知道我们有这么多大家伙!
这一回咱们要瓮中捉鳖!”
也就在徐达三恶狠狠地说道这一句话的同时,阜新城内战场还在死磕,打了一下午,天黑了,双方还在打,没办法,不打不行,双方都混在一起,必须首先把敌人清理掉。
12旅2团战士王清松借着火光,微微探出了脑袋,突然间冒出了两发子弹,王清松似有察觉,两发子弹擦着他的脸,击中他依靠的一处山墙,发出了“砰砰”的声音。
此时的王清松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下午的鏖战当中,一枚航弹正好在他身旁炸响,当时他的耳朵被震聋,轰鸣喧嚣的战场突然安静下来。
耳朵虽然听不见了,不过眼睛还看得见,脸上还有触觉,鬼子的子弹擦脸而过,那种灼烧感,他还是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看来那个一直咬着他不放的鬼子还活着。
迅速背转身的王清松,在冰冷的黑暗中,大口喘着粗气,额头的汗珠子顺着鼻梁颗颗淌下,他突然间想起了那个她,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想起她了,每一次想起她时,都是在这样生死一发之间。
没人知道,一个鲜活的生命,怀念心上人时,脑袋突然被打爆,是怎样一种恐惧,不过王清松已经体会了三次。
战场像一坑血池,在里面摸爬滚打,他已经意识到里面有一种规律。
交战双方,彼此的子弹都要互相射击,都有命中目标的可能,所以乘着还有意识的机会,能够想起她,也是一种幸福。
今天他已经很幸福了,他整整想了三次,他还希望能够想第四次。
王清松脑袋一片清明,虽然没有了听觉,但他似乎开了第六感。
他再次背转身,微微探出了身体,恰好此时,一颗手榴弹在正前方爆炸,手榴弹炸响的瞬间,那个意识很强的鬼子虽然知道弹片伤及不到自己,但仍有急速卧倒的迹象,他明白,雷光暴露了他黑暗中的身形。
不过这个鬼子的身体反应,不如他的脑袋反应那么快;王清松抠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