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厅,顾名思义,内里是典型的清真风格,镶嵌彩色玻璃的苕叶窗台,蔚蓝色的鸡笼屋顶,垂下轻纱帷幕,罩着小小的圆形茶几,四面的墙壁粉刷成乳白色,地上铺着丝绒地毯,一块都得价值数千里弗尔,外室有一排壁龛似的装饰,摆放着画像和小雕塑,又有方巨大的棕榈叶盆栽,随即菲利克斯见到,一位身形窈窕的姑娘,前额覆着巴希叶款头巾,身上则是上紧下松的印度印花棉布连衣裙,很惬意地坐在扶手椅上,身后是几何和枝蔓图案的丝绸靠垫,右手自然垂下,左手则搭在茶几上,那里有木制的茶壶,还有乳白色的陶瓷器具,及两枚玻璃器皿,内里分开安放着鹅毛笔和墨水——这,应该是典型的英格兰斯塔福德郡的生活风格(当然是有钱人家的)。
如此的姿态,恰好让这位少女更漂亮的右侧颜对着菲利克斯。
梅小姐是比较标准的英法混合美人相貌,她的眼眸是黑色的,头发也是黑色的,这显得她有着英国女子的聪明劲儿,可她的脸却是小小的,虽不施脂粉也明媚白皙,则透着法国女子的娇艳。
“让我看看会客单。”梅先声夺人,手里不知何时起,自茶几上拾取片纸笺,然后转向菲利克斯,粲然一笑,“只有你一位,菲利克斯·高丹。”
菲利克斯按照与生俱来的礼节,向梅小姐致礼,随后尽量显得轻松地坐在帷幕外的扶手沙发上。
一名老练的厨娘,从另外扇门走进来,在得到菲利克斯许可后,取走了行李箱。
“非常感谢你从高丹花园给我带来新鲜的食材,请等待一个小时,我会招待你一份纯正的印第安布丁,这恰好和到访鲁昂城的富兰克林博士相得益彰,不是吗?艾蕾的身体还好吗?”梅小姐用抑扬顿挫的夹杂着英格兰腔调的语言,问了菲利克斯一连串的问题,接过日本伊万里陶瓷茶盅的菲利克斯,少不得逐个答复。
“到葡萄收获的季节,你应该可以获得奥拉托利学校的业士学位证书,我想问问你,接下来打算是什么?如果你直接进父亲的工场,当父亲的公证人,前面绿地里的小楼便是你的。”
“我倒是想进一步深造。”菲利克斯用种朋友的语气,尽量希望获得更多的讯息。
“你真的有个有志气的,是想在鲁昂城法律界立下脚跟吗?也难怪,先前你曾说过,你想去巴黎的大学,开启你的崭新生涯。”梅小姐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语调有些幽幽的。
“作为朋友,你会舍得我去巴黎吗?”菲利克斯呻了口中国产的江浙湖汉北清茶,试探着询问。
“天啦菲利克斯,你这话的语气,到好像是我巴不得和你结婚似的,因为只有妻子才关心丈夫会去哪里。”梅小姐失笑。
“就像灰楼里那群织工的妻子那样,是不是?”
梅小姐笑得更开心,“没有比你这个更生动形象的譬喻,发薪日里的织工妻子们,她们做完午饭后就趴在窗台上,焦急等待丈夫带着薪资回来,然后她们就站在楼门前,接着就是马路口,到了暮色时她们就熬不住,开始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感觉改善家庭生活的希望又要破灭。而工场边的酒馆里则是另外副景象,觥筹交错,面红耳赤,露着大腿的舞娘,抱歉我用这么粗俗的词汇,会开开心心地从刚发薪资的男子口袋里,掏光最后一个生丁。”接着梅小姐翘起可爱的小拇指,也抿了口茶,她的茶盅是中国瓷,上面用各色线条绘着意大利歌剧的场景,灵动逸彩,栩栩如生。
“不过梅小姐应该不会有如此担忧,毕竟你有七十万里弗尔的嫁妆。”菲利克斯将茶盅放下,倚在沙发扶手上,他用富兰克林的话来继续和梅·霍尔克来回交锋,他觉得之前的菲利克斯,定和这位漂亮的英伦风小姐间,有种模糊而无法确定的关系,“我在伴同富兰克林博士时,他说过我们法兰西的婚嫁标准,最好的是‘富女贵男’,而梅小姐正好吻合这样的条件,未来想必你是会进入显赫的贵族家庭里的。”
“我宁愿嫁给英国的贵族,也不愿嫁给法国的贵族。”梅小姐脸上立即浮现出恐怖和哀痛的神情,“英国贵族并不以从事工商业为耻,而法国贵族里最流行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那就是‘贵族只能亲手耕两犁地’,他只能也必须依靠封邑地产为生,要不便领取国王的年金,我所见到的法国贵族,大多是脑子空空,双手也空空。菲利克斯,富女贵男这话在这个年代并不适用,起码我不想陷入进去,不要忘记你姐姐马德莱娜的悲剧……天啦,抱歉,我并不是有意提到她名字的。”
菲利克斯眉头皱起,他敏锐地从梅的话里,晓得姐姐应该是嫁给了某位贵族,但以高丹家女儿的嫁妆数额,这个贵族的爵位应该不会高,还可能是个落魄的家伙,即便如此,马德莱娜最终还是以悲剧收场。
“所以你欣赏我不是没有道理的,梅小姐。”菲利克斯开始吹响了进攻的喇叭,他看到梅小姐果然慢慢站起来,走出轻纱帷幕,立在苕叶窗台前,神情迷乱而烦恼。
“但你却被那七十万里弗尔的嫁妆所拘。”菲利克斯摊开手,补充到。
梅低下头来,等于是默认,然后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