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笙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看见了许多快要遗忘的面孔。
前世建宁六年盛夏, 谢潇南从遥遥京城而来进了沂关郡,温梨笙只在那场接风宴上在众人之中偶然看了他一眼,此后便没什么机会接触, 即便是在街头各处偶尔会遇见,也隔着远远的距离。
谢潇南并没有如传言所说,将温家做为给沂关郡下马威的第一刀, 也没有在城中大张旗鼓的打压沂关人,所以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
直到后来的一日,温梨笙和沈嘉清站在路边比谁吹的泡泡大,两个人仰着脖子鼓着腮帮子脸憋得通红, 围观的孩子站了一圈, 给他俩加油打气。
最后温梨笙实在是憋不住了,眼看着沈嘉清的泡泡越来越大, 她一抬脚狠狠猜在了沈嘉清的脚上,沈嘉清吃痛, 当即岔了气,大泡泡炸开了。
温梨笙连忙拔下嘴里的竹管将泡泡一扬,笑嘻嘻道:“我赢了我赢了!”
沈嘉清怒:“你耍赖根本不算!”
他看着逐渐飞起来的大泡泡, 伸手就要去戳, 温梨笙见状忙扣住他的手腕, 两人手上来往了一番, 最后看着泡泡逐渐飞高, 折射着阳光散发出晶亮的光芒。
忽而旁边传来了鼓掌声,一个姑娘兴奋道:“哇, 好厉害, 好大的泡泡!”
温梨笙与沈嘉清一同转头望去, 就看见一伙衣着华贵的男女站在路边, 放眼一看许多生面孔,其中却站着谢潇南。
不同以往见到的,当时的他眉眼舒展,虽看不大明显,但眼里有着微微笑意,瞧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他身边站着一个仅到他手臂的姑娘,正高兴的盯着逐渐升空的泡泡,毫不吝啬的夸奖:“堂哥,沂关人好厉害,居然能吹出那么大的泡泡!”
只一句话,温梨笙就听出她并非是沂关人,就见谢潇南垂下眸,手搭在她的头上,轻轻哼笑:“奚京人也可以。”
奚京,就是梁国的皇都,谢潇南生长的地方。
那一伙人全是他在皇都的朋友,还有堂表亲,唯一让温梨笙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个姑娘,她当街将温梨笙好一顿大夸特夸,甚至还想拉她一起游玩,最后被温梨笙颇是不好意思的婉拒了。
后来温梨笙婚事被毁,整日被看管在庭院之内,她闲来无聊问起下人那姑娘的消息。
得到的答案却是:“谢家如今已是大逆不道的贼,所有与谢家有关系的朝臣家族都遭受了牵连,下狱问斩流放贬谪,姑娘问的那个人的家族恐怕早已获罪。”
死没死,温梨笙就不知道了,这些人远离京城,能探听到这些消息已经是极限。
谢潇南一朝造反,最先被牵连的,就是整个谢家。
温梨笙本来以为自己忘了的,没想到隔了那么久,当初那些站在谢潇南身边的朋友堂亲的脸,她居然又在梦中想起。
一阵轻轻的金属敲击声响在耳边缓缓荡开,像是一层一层敲碎了她的梦境,钻进耳朵里。
温梨笙慢慢的睁开眼睛,在一层模糊褪下去之后,她最先看见红艳艳的帐,确实饿了,便点头应了。
哈月克族的衣裳颜色极亮,雪白的长衣裙做打底,外面套了一件红色的短褂,长裙垂至脚踝正好露出她精瘦的骨节和两个金打的细环,外面还套一件袖子很长的外袍。
三人撩开帐门出去,一股和煦的暖风扑面而来,温梨笙看见周围全是一个个圆的那个人。”
温梨笙心中一震,觉得面前的人在跟她开玩笑,失神的反复道:“搞错了,你肯定搞错了。”
同时她脑中走马观花似的翻过先前与那小白脸相遇的一切,起初的相遇,后来的相处,包括她在人面前说的话做的事,走马观花一般一一在脑中浮现,她腿一软差点摔倒在草里。
有一个疑点她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这小白脸当初会有那个刻着“谢”字的紫玉。
哪里来的小扒手,这根本就是谢潇南本人!
温梨笙的眼睛晕乎乎的,心想我现在给他磕个头完他一抬手,温梨笙还以为他要打自己,连忙缩着脖子低下脑袋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手跟真的似的抹着眼泪:“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别揍我,我真的不抗揍哇,你一拳会把我打死的……”
正哭喊的时候,忽而一只手伸来擒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一抬,温梨笙一时没察顺着这个力道往前踉跄了两步,却险些撞进谢潇南的怀中,她下意识用双手抵挡,撑在他胸膛上。
脸被抬高,对上谢潇南低头的视线,温梨笙只觉得脑袋迅速充血一般,耳根脖子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心跳堪比一场漫长的狂奔之后的频率,疯狂的跳动。
她有点分不清楚是害怕还是什么。
就听谢潇南说道:“别装了,骗不到我。”
而后下巴一松,温梨笙飞快的后退几步,与谢潇南拉开了距离,她压着自己的呼吸免得太大声被旁人听见,动了动嘴唇道:“我跟您从贺家一路到这,不说功劳吧也算是有苦劳,而且还被您耍得团团转,您就别跟我计较那些细枝末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