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鼎镬仍在沸腾(6)
这时候一名卫兵来报,说有一个人手持一卷文书来到城下要求开城。城门丞一听,不由得眯起眼睛,决定亲自去看一看。这个年轻人没穿官吏的袍子,也没腰牌。他一见到城门丞,就把文书递给他,说奉主公的密令,要他立刻开城。
“没有审治中的副署,谁也不许通行。”城门丞面无表情地回绝。
年轻人面色阴沉地威胁道:“你是说审治中比主公的话还管用?”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主公远在官渡,自然以审治中之命为最先。”这个城门丞不像他的同僚那般懦弱,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年轻人很气愤,把文书抖开道:“你先看看里面说什么,再摆架子不迟!”说完他让城门丞扯住一头,慢慢把文书展开。当文书快展到尽头的时候,城门丞看到了落款处的大印。他想凑近看得仔细点,却发现在大印旁居然多了一把匕首。
城门丞一惊,随手扔开文书,身形急退。年轻人一把抓起匕首,朝他刺去。只见寒芒一闪,刀刃已经切入了城门丞裸露的咽喉。
这一招图穷匕见让城门前一片混乱。城门丞身后的几名护卫怒吼着冲上来,年轻人挥舞着匕首拼命抵抗。他的武艺并不算太强,在数名训练有素的士兵的进攻下,显得有些勉强,很快就被砍出数道血痕。但他一直咬着牙拼死不退,似乎在等待什么。没过多久,从城门里侧的数条巷道里一下子冲出一百多人,朝着城门口杀来。为首的柳毅手提长剑,大声喊道:“刘兄,我们来助你!”
城门丞的副手看到这一幕,想起自己的主官刚说过,只要冲击城楼的一定是敌人。他立刻传令下去,让守城士兵出去助阵,务必把他们截杀在城门楼前。这一百多人都没披甲胄,甚至没什么像样的兵器,驻守城门的士兵足以应付。
两支队伍在狭窄的城门楼前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前者胜在人多势众,后者却是装备精良,往往这边倒下两三个人,那边才会倒下一个。不过前者显然事先有所准备,士兵每倒下一个,立刻会有人俯身去把甲胄和兵刃捡起来,再行反击。于是整个战局变得异常混乱,双方混战成一团,杀声四起。
就在战局陷入僵持之时,从另外一个方向冲来一支军队。副手立刻紧张起来,命令城墙上的弩兵与弓兵做好准备。不过他很快又下令不要擅自开射,因为来的是一队穿着袁军兵服的士兵。这队士兵为首的主官在快接近城楼的时候,大声下了号令,然后士兵们迅速展开队形,朝着进攻城门楼的暴徒背后掩杀过去。
副手长舒了一口气,赶紧让城头的人把弓弩放下来,避免误伤友军。不料弓弩手刚撤掉,情况就发生了突变。那些袁军士兵攻入城门楼以后,根本没碰暴徒,反而对一直浴血奋战的守军大下杀手。那些守军本来以为他们是援军,纷纷放松了警惕,此时猝然遇袭,心神大震,一下子就兵败如山倒。
等到副手反应过来,招呼弓弩手重新射击的时候。这两支队伍已经合流冲进城门楼,而且毫不迟疑地打开城门,向城外冲去。城头上的士兵拼命放箭,可他们的人数太少,城下又没有步兵阻击,虽然不断有人中箭倒地,但有更多的人轻而易举地跑出了射程之外。那些士兵甚至看到,最初那个刺杀城门丞的年轻人,居然还折返回来,扶起一个中箭者继续前进,为此自己险些也中箭。
当北城门重新归于平静之后,副手走在尸横遍野的城门楼过道,面色严峻。这支身份不明的队伍在城内、城门楼和城外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城楼里——但大部分人都顺利脱离了射程,消失在邺城旧城里。
副手不敢开城追击,万一城里再涌现出另外一支莫名其妙的敌人,那就更麻烦了。于是他只是简单命令收拾残局,把大门彻底锁死,然后才敢下来检视尸身。
这些敌人实在太狡猾了,先是派了一个人呈献文书,伺机刺杀了城门丞;然后又让一半人发起正面冲击,给守军造成攻击已经全部发动的错觉;当第三拨敌人接近时,守军的心中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式:前面两次来的是敌人,那么第三次怎么也该是友军了吧?结果……敌人居然是一分为三,彻底耍了他们一把。邺城敌我难辨的混乱局势,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否则自己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误判。
副手摇摇头,停止了检讨。他蹲下身子,端详着城门丞的尸体,脑子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道那些人跑出去以后,会去哪里。”
他不知道,在距离他只有数里的邺城旧城一处废墟里,那个年轻人用行动回答了他的疑问。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只手臂,直直地指向南方。
“邺城这么乱下去,田老师不知会怎么样。”曹丕念叨着,同时用力把司马懿的胳膊拽了一下,让他走得更舒服些。司马懿嘴角抽搐一下,忍着疼痛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只要看看这次大乱中,有多少田丰的党羽被惊动,就知道他的下场一定堪忧。”
“如此说来,他岂不是因为我们的计划而倒霉?”曹丕暗自叹了口气,为那位无辜的老人哀悼。司马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