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和董将军的谨慎,断不会将这注全押在刘玄德身上,想必别有成算吧。”
董承大笑,不再说什么,双手捧起杯子,热气腾腾的茶雾让他的面目有些模糊不清。王服从董承府上离开以后,心里十分烦闷,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做事不力而被董承批评;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个计划本身就让他忐忑不安。
诛杀曹贼,这四个字实行起来,可绝非写成隶书那么简单。王服自问对汉室并没有多么强烈的忠诚,他只是个单纯的武者,在军中混一口饭吃罢了,为什么会卷进如此复杂、险恶的旋涡里来呢……他自己也难以索解,可现在已不能回头。
王服挥了挥手,试图把这些烦扰的念头都赶走。他轻轻握着缰绳,让坐骑慢慢地走过一条与董府相邻的狭窄小街。这里两边都是低矮的民房,屋檐下黑漆漆的一片,几乎可以碰到他的头。此时早已宵禁,寻常百姓都各自待在家里,周围一片寂静。这是杨修的安排,可以最大限度地掩人耳目。既然杨修说这条路很“干净”,那么应该是真的。
当这一人一马走到小街中间的时候,王服突然感觉到背后陡然升起一道凌厉的杀气,稍现即逝。王服反应极快,在回头的瞬间,手里的匕首已经化作一道流星,朝着民房的某一个角落飞去。“铛”的一声金属相撞,匕首不知被什么东西弹飞,斜斜没入一堵土墙之上。
王服心中暗暗有些吃惊。刚才他刀随意动,出手迅捷至极,可对方居然能轻松挡下来。
“来者何人?”他沉声喝道,双眼朝着墙头扫去。以他长年锻炼的如电目力,居然没觉察到任何动静。那个潜伏者在接下飞刀的一瞬间,就悄无声息地变换了位置,重新淹没在黑暗里。若不是刚才那一下杀气流露,恐怕被那人欺近到背心自己都毫无知觉。
一想到这里,王服顿觉冷汗涔涔而下,通体生凉。他深吸一口气,从坐骑侧面搭着的剑袋里拔出佩剑,紧紧捏住剑柄,摆出守御的姿势。
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像是许多沙粒在风中翻滚,喑哑而呆板:“王将军莫惊,我奉了杨公子之命,暗中保护你们离开。”声音飘忽不定,难以确定方位。王服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心里暗道,原来是杨修的人。那五个探子,大概就是被这个悄无声息的杀手干掉的。
见王服仍旧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那声音似乎又变换了一个方位:“在下久闻王氏快剑之名,与张公子、东方安世并称于世。看到将军,偶起了争胜之心。想不到被将军立时觉察,佩服佩服。”
王服道:“在下剑技粗劣,比吾兄王越差之远矣——朋友何不现身一叙?”沉默了一阵,声音再度响起,却答非所问:“请将军速速回府,免生枝节。”
王服还要说些什么,可声音已经消失。一阵萧索的夜风吹过耳边,只留下王服一人在这条狭窄而黑暗的小街之中。这一次他确信那鬼魅般的身影,是真的离开了。
此时此刻,王服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他不相信一个顶尖杀手会这么“偶然”地暴露行踪。所以这不是一次意外邂逅,而是一种威慑、一个露骨的暗示。
王服相信,吴硕和种辑在离开时也以不同方式“发现”了那位杀手的存在。一想到那个年轻人带着微笑摆出五枚血淋淋的断指,王服就觉得背心发寒。这种人,永远不可能真正信任别人,而自己正在跟他参与同一个阴谋,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也许刚才在内宅的时候,就被他看出心中的动摇了吧,王服不无自嘲地想,发觉自己陷得比想象中更深。
十二月的许都是寒冷的,冰冷的北风像是庖丁手中紧握的屠刀,以无厚入有间,顽强而坚定地渗透进这座城市的每一寸肌理。王服用布袍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一路信马由缰,心烦意乱地沉思着,浑然不觉脚下的路途。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一抬头,发觉自己竟被坐骑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屋前。
这是一栋素雅的木屋,独门独户,门前还斜插着一枝剪下来的梅,枝头细碎的小在寒风里兀自绽放。此时屋子里火烛早熄,想必里面的人已经睡下了。王服朝着木屋望去,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股温暖。这里,就是少帝刘辩的妻子唐姬的住处。皇帝把她接来许都以后,把她安顿在一处僻静之所,平时就车马罕至,现在已近二更,这里更是寂静无声。王服没有叫门,只是在外面的树下默默地望着那扇漆黑的窗子,想象着里面那位女子安详的睡容。他初识这位少女,还是在数年前的长安。当时王服还只是一个浪荡的游侠,正赶上李傕、郭汜之乱,他被困在城里。一个少女找到他,自称唐瑛。她说李傕要强娶她为妻,希望王服能够帮助她逃离长安,还拿出一枚黄金发簪与几件珠宝做报酬。
王服接受了这个委托,两个人费尽周折,总算逃出了长安——王服甚至因此而被李傕砍了一刀。在逃亡中,唐瑛那瘦小却坚毅的身影,逐渐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当他终于下决心吐露自己的心意时,少女却失踪了。
失望的王服去了兖州曹家,凭借自己的武艺当上了将军。后来天子到了许都,下诏寻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