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里的木榻上,气色缓和,眼睛睁开。
守在一侧的童子、宋趼嘘出一口气。
童子走到锅边,舀出一碗热粥,端过来,送到随巢子唇边,关切地说:“巨子老丈,我在粥里加了两味草药,清热解毒!”
随巢子喝下几口,朝童子笑笑。
“巨子老丈,家师让我告诉您,您不是误食蘑菇,您是故意吃的!”
随巢子微微点头。
“巨子老丈,您为什么要吃下这么毒的东西呢?”
随巢子的眼角潮湿了。
见他不愿说,童子替其回答:“巨子老丈吃下毒菇,是想再见家师一面,求家师出山疗治那个病人,是不是?”
随巢子长叹一声,苦笑。
“巨子老丈,您不要再求家师了,家师说他要闭关了。童子晓得,家师是不肯离开这片林子的。家师若是不肯,老丈莫说是吃毒菇,纵使拿铁链子将他锁上,也是没用的!”
随巢子伸手抚摸童子,微微点头。
“童子想明白了。知道原因也好,不知道原因也好,山上的溪水总是要朝山下流,锅中的热气也总是要朝屋顶飘。巨子老丈,凡事得往开阔处想,天下诸事,勉强不得的!”
随巢子早已湿润的眼角滚出泪。是啊,水下流,气上行。换言之,有人就会有纷争,有纷争就会有战乱,从而酿出千千万万个“平阳惨案”,岂是自己那绵薄之力所能阻之?随巢子轻叹一声,看向宋趼。
宋趼轻声道:“巨子……”
“我们……出山吧。”随巢子缓缓起身,下榻。
宋趼扶住他,一步一步地走出门去。
童子将锅中的稀粥全都舀入瓦罐里,提罐追出。童子一路送行至谷口刻字石处,停下来,朝随巢子缓缓跪下,连拜三拜:“巨子老丈,您多保重,童子不送了!”
随巢子郑重回过一礼,蹲下来,轻轻抚摸他的小脑袋。
童子摸出一粒黄色药丸,递给随巢子:“老丈,还有这粒解药,请您带上!”
随巢子接过药丸,审看:“毒气已解,此药还有何用?”
“是家师送给老丈的,家师忧心老丈误食其他毒物,特为老丈备下这粒解药。家师说,无论何毒,此药皆可化解!”
随巢子凝视药丸,良久,长长叹出一声:“唉。”将药重又递给童子:“老丈也请灵童转告先生,就说随巢不需要解药。需要解药的,是天下苍生!”转过身,迈动沉重的步子,头也不回地出谷而去。
童子站在一块高石上,目送二人走远。
童子闷闷不乐地走回来,头一直低着。
正要走向草堂,身后飘来一个声音:“小子!”
童子怔了下,抬头一看,是鬼谷子坐在草坪边的石头上,手中拿着随巢子尚未吃下的半只毒菇,似在把玩,又似在察看。
童子不理他,顾自走到另外一块石头旁,蹲在那儿,两眼盯着不远处的土丘。
鬼谷子瞥他一眼:“小子!”
童子将头扭到另一边,看向小溪。
鬼谷子声音加大:“小子?”
童子小嘴一噘,哼出一声。
“呵呵呵,”鬼谷子乐道,“我说小子,你噘着小嘴哼哼什么呢?是你的老丈的毒没有解开?”
童子摇头:“不是!”
“是你的老丈仍旧赖在谷口,不肯下山?”
童子声音大了:“不是!”
“那……是你舍不下那粒解药?”
童子扭过头,将脸对着他,声音更大:“才不是呢!”
鬼谷子将头摇得极是夸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说小子,这就是你故意和为师捉迷藏了?”
童子闷闷应道:“小子心里别扭!”
“呵呵呵,”鬼谷子捋一把长长的白须,“原来是你小子有心事了!说吧,心里为什么别扭了?”
童子忽地站起,大声数落道:“看人家列子老丈,脚不沾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再看人家随巢子老丈,为了一个病人,草鞋都走烂好多双,哪像先生您……”
鬼谷子故作惊愕:“哦,老朽怎么了?”
童子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一天到晚待在这条山沟沟里,啥事都不做,哪儿也不去!小子真的弄不明白,先生住在这儿,一天,一天,又一天,一年,一年,又一年,究竟是为什么?究竟又有个啥能耐?”
“哈哈哈哈,”鬼谷子放声长笑,“你个小子,我道是个啥别扭,原来是嫌弃为师了!好好好,”将手中把玩的半只毒菇塞进口里,有滋有味地咀嚼几下,“为师去也!”
“先生……”童子惊坏了,一个箭步扑过来,两只小手拼命地去抠鬼谷子的嘴巴。
鬼谷子的嗓眼里咕嘟一声,半只毒菇被他吞下肚去。童子急了,拼命掰开鬼谷子嘴巴,将手指硬朝嗓子眼里掏。
“啊啊啊,”鬼谷子朝他直瞪眼,“你小子,指头快拿出来!”
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