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八月底,黄巾军连战连捷,汉军被迫撤围,但是广宗城的黄巾众人脸上并无一点得胜的喜色。气氛反而越发沉重,因为一直以来领导着他们前行的天公将军张角,已经抱病多日了。
广宗城内一处民宅之中,张角病卧在草榻上,他很清楚自己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病魔已经折磨了他太久时间了。
张梁跪坐在草榻旁紧紧的握着张角左手,看到张角看向自己,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但眼泪却一瞬间流了下来。
昏昏沉沉之间,张角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吼,呼啸而过的狂风将张角的思绪带回那个无名的聚落。
光和七年,天下大旱,颗粒无收,官府竟然赋税一分不减,一时间无数穷苦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瘟疫四起。但是这一切,仍旧挡不住征收赋税的官吏。
在那座无名的聚落之中,张角带着弟子走入一处宅院,院内是满地的尸体,空气中微微有些臭味,一名干瘦的女子半靠在木墙上,双眼大睁着看向推门而入的张角等人,她努力的抬起左手来,干瘪的嘴微微翕动着,彷佛想说些什么,却早已不能发声。
不等张角走到近前,眼前女子的左手已经无力落了下去,头也向一旁垂去,她满身的泥泞,唯有怀中的襁褓略微干净。张角伸出双手将她怀中襁褓抱起,襁褓内的婴儿紧闭着双目,好似熟睡一般。
高悬于天的太阳放出的光芒,让张角几乎睁不开双眼。
大风再度呼啸而来,也将张角的思绪卷了回来。
窗外太阳的光芒照进屋内的草塌,洒在张角的身上,张角举起手想挡住刺眼的光芒,但是阳光还是透过掌间的缝隙落入张角的眼中。
突如其来的阳光彷佛让张角重新恢复了一些气力,张角直起身子,半靠在墙上,看着身前阳光和阴影的交界处,双目微微有些失神,缓缓开口道:
“真想亲眼看看黄天太平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兄弟连心,张梁知道张角此时已是回光返照的状态。
张角沉默了一会,继而又长叹一口气。
“真是不甘心啊。”
张角将张梁拉到近前,郑重其事的将怀中的太平经递给张梁,“若有那一天,一定要记得告诉我黄天太平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张角缓缓闭上眼睛,靠着木墙好似熟睡一般。
张梁已是泣不成声。
这一天,广宗城内满城披麻。
广宗城内外的黄巾营寨之中,哭声连成了一片。
许安躺在帐中,看过三国的他自然知道,张角病逝,皇甫嵩整军再围广宗,连胜七阵,夜袭广宗,阵斩张梁,黄巾军有三万人被擒杀,五万余人赴河而亡。
他只记得坐火车回校的途中经过一个很长的隧道,而后一道火光在眼前出现,恍惚间便已是身在黄巾军的伤兵营之中,而他也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另一个人,靠着天公将军的灵符和伤药,抢回了一条性命。
许安也动过当逃兵这一念头,但是如今天下大旱,百姓颗粒无收,四处又是兵荒马乱,他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从来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贸然脱离队伍就是找死,反而是待在黄巾军中更为安全一点。
这一个月多来,汉军和黄巾军大战数十战,许安也被推上了战场。战场之上,不你是死,便是我亡,在连番恶战中,他也早已变成一名合格的黄巾士卒,手中的长枪也收下了数名汉军的亡魂。
许安跟着黄巾军转战多地,连路看到的景象,尽皆是饿殍遍地,尸横遍野,他看到了被称之为贼寇的黄巾军将手中的粮食分给四周的流民,带着流民乞活,而这群流民之所以成为流民,便是因为大汉的官吏将他们唯一的存粮全部都夺取了一空。
许安感觉如同拨开眼前的一层迷雾一样,他开始重新审视这段历史,曾经在书中被称之为蚁贼的黄巾军,其实只不过是一群想苟活下去的小民。
或许并不是所有黄巾军都是如此行事,但是张角率领的黄巾军却一直是那个满怀希望,想建立起一个不愁衣食能够安居乐业的黄天之世的黄巾军。
黄巾军制和汉军军制类似,五人一伍设伍长,十人一什设什长,五十人一队,设队率,百人一屯设屯长,二百人一曲设军侯,千人一部设司马,万人设一方,主将称为渠帅。但每部又增了数十名黄巾术士,给黄巾士卒施法布道。
或许正是这些黄巾术士,才让黄巾军如此齐心。
黄巾军在张角的带领下,连战连捷,部队飞速扩大,在度过了最为难熬的适应期后,相比于普通的黄巾士卒出身来说,毕竟相对于一群大字不识,几乎从未出过远门的农夫来说,许安见识更多一些。许安也成了一队的队率,只是就算成了队率,也不过是沧海一粟,黄巾军一如历史上一样在皇甫嵩,卢植等东汉名将开始败退。
终于,历史继续向前,张角病死在了广宗。
黄巾军众人此时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大战在即,许安知道不久皇甫嵩便会带着汉军围攻广宗,两月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