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餐后,富兰克林的目光才算是从艾蕾的身上移开,也才注意到高丹家的少爷菲利克斯。
这位美国的胖老者,带着歉意说,“法国人,是我在世界里见到的最热情友善的民族,他们总是先打听客人的喜好,然后在客人到来后,给对方最喜欢的东西。我因为痛风严重,不能吃猪肉丸,也不能吃牛肉,故而我来到巴黎后,去任何家做客,餐盘上都是满满的羊肉。”
“巴黎的羊肉好吃吗,富兰克林博士?”艾蕾坐在哥哥餐椅旁边的扶手上,带着笑意问到。
“H夫人家的厨娘做的烤羊肉,可以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把手指吃掉,她共招待了我三顿如此美味。”富兰克林俏皮地伸出右手,故意将三根手指收起,作出“被自己啃掉”的模样。
整个餐厅满是笑。
那边,富兰克林的孙子谭波尔和外孙贝克,正在往会客厅内搬运行李,菲利克斯看到,其中最重要的,是架印刷机,看来富兰克林到哪里都离不开它。
“我在巴黎,住在帕西镇的瓦伦丁纳旅馆,那里正好和几位夫人的花园相连,在公务处理好后,我就在其间徜徉流连,每天都和貌若天仙的夫人们相遇,亲切交谈。约翰·亚当斯不以为然,他批评我‘都过七十岁的人了,喜欢美人的趣味却不曾消减’,我很诚恳地接受他的批评。”
当高丹家继续笑起来时,富兰克林说下去,“很快关于我好色的传闻就传遍巴黎的大街小巷,此后我每到一处,每个法国人都把他们的女眷介绍给我拥抱,有太太,有小姐,有时厨娘也来拥抱我(艾蕾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每人看到我都喊,看啦,本杰明·富兰克林,他很喜欢女人,你们上去抱抱他,他就能开心地活到一百岁。并且,巴黎女人不喜欢亲吻嘴唇和脸颊,前者她们认为是粗鲁的,而后者则会碰掉她们的脂粉,所以只能亲脖子,在巴黎我亲吻了一千六百三十五个各具美丽的脖子,此生不虚。”
“您喜欢巴黎女人吗,博士?”菲利克斯这时候突然问到。
“喜欢。”富兰克林很认真地说,“巴黎女人千娇百媚不说,她们还充满智慧,喜欢用通情达理的言语,让你开心,给你带来慰藉。”
“王后如何?”江浙湖汉北
听到这个问话,富兰克林稍微愣了下,随即答复说:“王后最喜欢打扑克牌,我只是在她打牌空闲处,才能和她交谈,严格来说,她应该属于奥地利女人。”
当落霞铺满高丹花园后,艾蕾挽着富兰克林,而菲利克斯则在旁作陪,在长长的夏日末尾,来了次餐后的散步。
富兰克林对这座花园赞不绝口,“虽然规制不同,但在风韵上它和帕西的H夫人家花园实在是太像了。”
“H夫人是您在巴黎的情人吗?”艾蕾直接问到。
富兰克林笑着摇摇头,“H夫人把我当作是她的父亲,在巴黎的时日,善解人意的她消解了我的孤独寂寞,春夏期间她会来帕西的花园别墅住四个月,每日午后两点我会准时去她那里,听她弹琴,和她下棋,闲谈政治、诗学,秋冬时节她便返回巴黎,我们就保持书信往来。有时候,我会问她,‘您想让我和您,超越父女间的关系吗?’,她总是温言拒绝说,不,您是属于美洲的,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又希望和她约定,等到我们都升入天堂后,可以在那里结为伉俪,当她得知我要离开法国后,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总算是勉强答应下来。”
“天啦博士,这对您的亡妻可有些不公。”艾蕾直言不讳。
富兰克林狡猾地笑起来,“我的妻子和我做了四十九年的夫妻,她早就厌倦了,她又比我先去世,在天堂里早就另找了个钟情的男子过生活了。艾蕾小姐,现世里的夫妻,如果在死后还得继续当夫妻,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简直就是诅咒。”
“我也觉得,如果真存在天堂或者地狱的话,人应该去弥补活着时的遗憾或愧疚,但不是单纯延续现世的东西。”菲利克斯应答道,这让富兰克林频频点头。
然后菲利克斯借机说道:“我看了您在奥尔良科学院发表的论文,真的是太神奇,您可以让涌动的水面瞬间平静下来。”
这可说到富兰克林的得意处,他随后来到高丹花园小小的池塘边,这也是菲利克斯犯了癫痫溺水的地方,多亏艾蕾当时叫来几位佃农,才将哥哥从死神的手里救回来。
当时微风拂动树叶,池塘内的水面并不安定,而是像海潮般拍打着岸边。
只见富兰克林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然后将里面装着的油(他随身带着,随时可以做实验)均匀地倒入到池塘有浪的水中,很快艾蕾惊呼起来——确实,月牙形不大的池塘,大概也就用了一个半茶匙的油,就变得像诺曼底所产的“冕镜”般平整无波了!
“请为我鼓掌,女士、先生。这其实是古代智慧,普林尼就说过,他那个年代船只遇到惊涛骇浪时,水手就喜欢往海里倾倒油脂,如果我的这个观点,能得到大规模实验,那么以后海难便很难发生了。”富兰克林满是自得的笑。
他关于油可以让有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