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刺耳的警鸣,一辆警车停在了王树修的面前。
“原来是你啊,老王,有人举报有人在田里烧东西,污染了环境,你这是干啥呢?”一老一少两个警察从车上面走了下来,老警察一眼就认出来王树修。
“老王,老王......”老警察看到王树修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就要上前去看看,这家伙可别出事了。
就在老警察即将靠近王树修的时刻,王树修的眼睛猛然睁开,锐利的目光仿佛如同利剑一般竟然让老警察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张队,俺没事,只是俺把俺娘烧了,准备埋在地里。”王树修说道。
王树修一朝顿悟,好似过去的全都通了一遍,如同人憋尿一般,一泡而下,端的是畅快淋漓。
这等公家人最好面子,他要是不给足面子,吃亏的便是自己,所以此刻伏低做小,待到修养几日后,他便要去做一件大事。
再者说了,人家本也没啥恶意,只不过虎无伤人意,人却不忿了。
掩饰过自己心中惊惧,张队内心有些恼怒,这恼怒来的莫名其妙,更多的不是对于王树修,而是对于自己竟然被王树修这个没骨气的窝囊废吓到的怒,可谓是既怒又羞。
“王树修,你烧你娘经过报备了吗?为啥不去火葬场,这黑烟污染环境你知道吗?还有毁坏尸体可是侮辱尸体罪?”这张队也是张嘴就来,他懂個啥子,全都是培训时候半梦半醒听来的,此刻便随手拿来吓吓王树修。
“俺烧俺娘尸体咋成侮辱尸体罪了呢?”王树修也惊了。“去火葬场大几百俺也没钱,公家早就不允许土葬了,所以俺就找点汽油把俺娘烧了,咋还犯法了。”
“看吧,这就是不懂法。”张队有些得意的说道。“不过也幸好你烧的是你娘,这事只算你污染了环境,交钱还是蹲几天局子,你自己拿主意。”
张队不需要王树修争论,只需要王树修选择。
踌躇、犹豫、疑惑不解.....王树修到现在也难以理解为啥他烧自己娘就犯法了,但是他也没有争辩,毕竟民不与官斗。
放在以往,作为谨小慎微老实人的王树修肯定是要交钱的,毕竟这可是面子问题,而且不仅仅他的面子,更是切实关乎他的以后干活打工。
人一听蹲过局子,哪管你到底啥原因,直接不招你干了。
不过现在......
“那俺就蹲几天局子吧。”王树修思索了片刻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张队,俺蹲局子没啥问题,能不能让俺先把俺娘骨灰埋了。”
“行,明天早上,我在局里等你。”张队对于王树修选择不交钱很诧异,但是想到王树修连去火葬场烧自己娘的钱都没有,也就不意外了。
然而张队并不知晓,蹲局子对于每个人的定义是不同,对于在那些放浪的街溜子而言,蹲就蹲了,但是对于王树修这种一辈子都谨小慎微的老实人来说,这是一个决心。
没了娘就没了最后的牵挂,背了案底也就没了最后的退路。
张队带着刚入职的萌新徒弟走了,到了他们这种地方,基本没啥前途了,一辈子也就图个混吃等死。
单纯只是吓吓王树修而已,又不是啥大事,关个几天放出来就是了,关多了还麻烦、费钱。
看着张队开车离去扬起的沙尘,王树修回头看向火堆,在风沙中,大部分的骨灰其实已经被吹跑了,只剩下个别的骨头还留在原地。
王树修拿出一个铁盒,将自己母亲的遗骨一点点的放入其中,过了得大约一个多小时,他才全都捡拾完毕。
然后他将铁盒包在一个布包里,但是片刻之后,他却又打开了布包,望着那些残破焦黑的骨骼,抓住一块放在了自己的口袋之中,随后才又将其再度包裹起来。
用铁锨在地上刨出一个一米多深的土坑,王树修跳入其中,垒了几块砖,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包裹着自己母亲尸骨的布包放入其中。
“娘,俺不争气,没和媳妇过好日子。”王树修对着自己母亲的尸骨说了很多,颠三倒四、罗里吧嗦,没有丝毫的逻辑,但是每一句都是他的真心话、发自肺腑之言。
“可是你给我俺找的媳妇也不是啥好东西,不惹事、不闹事,但是也不能被欺负到头上啊,俺觉得娘你说的不对,俺不应该忍.......”
这些话甚至是他原先从未说过的,讲过的,对于活着的娘讲不出,只有对娘的尸骨才能说出口。
说完之后,王树修爬到土坑上面,望着土坑里的布包,缓慢而坚定的将土埋了下去,一铲又一铲,将属于自己最后亲人的痕迹彻底在这世界上掩埋。
“师父他老人家做了一辈子的和尚,教俺做好人。但是临了临了却对俺说,让俺做啥都别做好人,好人不得好死,坏人才能长命百岁,他教俺教的太蠢了,人活着就要没良心的过,一旦死球了就是真死球了,就是佛祖,也早就在几千年死球了。”
“那时候俺不懂,现在俺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