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人都走了。
燕凌已经换过衣裳,看着软乎乎皱巴巴的孩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
“你就这样抱,托着脖子,对了,不要抖,稳稳抱住就行。”皇后教他。
燕凌很快就像模像样了,抱过来给徐吟看:“你看像谁?眼睛这么大,一定像你。”
徐吟笑了:“都没睁开怎么知道?反正我看不出来。”
燕凌喜滋滋的:“反正我看着像。”
抱了一会儿孩子,皇后便接过去:“等会儿你就要走了,好好陪阿吟吧。”
“是,母亲。”
闲杂人等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他们二人。
徐吟往旁边挪了挪:“躺会儿吧,这一晚上累坏了。”
燕凌依她所言,躺下来舒服地叹了一声,将她抱住。
“辛苦你了,一定很疼吧?”
生产之事,历来男子不进产房,但他既然赶回来了,又怎么愿意避出去?因此全程都陪在她身边。
亲眼看到孩子的出生,这个过程震撼到他了。原来妇人生产是鬼门关,并不是一句虚言,血淋淋的场景,不见得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轻松多少。
徐吟闭眼靠在他肩头,轻轻应了声。
“很疼,很怕,不过你在这里,我有底气。”
燕凌越发心疼,说道:“是儿子也好,我们完成了传嗣之责,日后你可以不用再遭这个罪了。”
徐吟就笑:“我生孩子,不是为了传嗣,是因为心中有爱。”
心中有爱。
燕凌喃喃念着,将她又抱紧了些。
这是对他的爱,也是对孩子的爱。因为有爱,所以成了一个家。它是来处,也是归途。
……
皇后把孩子抱过去,明德帝看了眼,便道:“我身上不好,别过了病气。”
皇后依言交给乳母,命她们好好照料,回来陪他说话。
“阿吟平安生产,这事算是了了,接下来你安心养病吧。”
明德帝应了声,又看着她:“别光说我,你心里也不好受吧?”
皇后露出个勉强的笑,神色难免沉郁:“所以你前阵子就知道了,只不告诉我。”
明德帝握住她的手,长叹一声:“我如何说得出口?再者,也是盼着他能悬崖勒马。”从知道这件事开始,他就一再地给机会,只要燕承能回头,他就不把这事告诉皇后,哪知道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你也别太伤心。”明德帝拍了拍她,“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尤其是你,再没有亏欠他的。你瞧小二就没这样,倘若换他处在老大的位置,只怕柳五娘一找过来,他就把人扣下回家说了,哪会有后面的事。”
皇后想了想,这确实是燕凌的行事风格,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你说的是,每个人性子不同,我都一样教了,无愧于心。”
明德帝欣慰而笑:“是这个理。咱们虽然失去了一个儿子,可多了一个孙子,终究是有福气的。”
说到这个,皇后又落下泪来:“希望他能想明白,不要再钻牛角尖了。”
“我会让人看着他,不会叫他再犯错了。”
皇后想想又道:“谢家那边,你回头表示一下,元娘未曾犯错,还跟去潼阳吃苦,是我们对不住她。”
明德帝应下:“我心里有数。”
待过上几年,事情淡了,谢氏大可以归家。至于燕承,他要真的悔过自新,自会安度余生,如若不然,他就亲手料理了,不给燕凌留下麻烦。
……
几日后,皇帝下诏,废太子燕承为庶人,令其回潼阳修建帝陵。
百姓们这才知道,那天晚上兵马来来去去是因为什么。
徐焕坐在长乐楼的雅座里,听着偶尔飘过来的窃窃私语,感慨万千。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都说太子勤勉好学,礼贤下士,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是啊,这是不是有点不合情理?太子已是储君,又没犯什么错,怎么就想不开了?会不会是……”
这话一说出来,就被喷了回去:“会不会什么?诏书写得清清楚楚,自己不听就想编点东西出来是不是?陛下如今卧病在床,那碗药难道不是太子亲手喂的?无论如何,对君父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就是不该!”
“是啊,何况陛下如此爱护他,如此行迳真是不忠不孝,其心可诛。”
那人还挣扎了一下:“话虽如此,但我们不知道其中的曲折……”
“你就别遮遮掩掩的了,不就是想说晋王吗?”有人拆穿他,“晋王可还没回来呢,甩黑锅之前也不先看看。”
那人有点心虚,强辩道:“京里不还有其他人吗……”
“你想说晋王妃?晋王妃可大着肚子呢,听说那晚动了胎气,还好最后母子平安。”
“行了,都打住吧。陛下宽厚,不以言入罪,但也要适可而止,真追究起来,妄议君上可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