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是人类文明的分水岭,美国再次为其他国家指明了方向,我认为人类探索意识形态的历史已经终结。
——乔治岗村《历史再次终结》卷首语
“我出生在新泽西伯灵顿,父亲富兰克林埃尔文,爱尔兰裔,职业为花卉栽培师;性格:沉稳、幽默、富有同情心,蓝色眼睛,身高六英尺一英寸,共和党人,曾经获得州立园艺大奖,因为成功培育过一种四花色稳定遗传的紫罗兰,一生酷爱摄影和烹饪、钓鱼,他在战争爆发的第一天,乘坐美联航的客机前往新加坡,飞机在菲律宾以西,被你们击落。母亲是德国/意大利裔,银行职员,棕色头发,热爱朗诵和阅读,镇上天主教唱诗班长期成员,她死于你们对平民无差别的导弹攻击。我还有一个弟弟。杰克埃尔文……”
张寻宁还从未听过有人是这么介绍自己家庭成员的,简直如同背书一般,熟练到没有任何的停顿。他吃惊地转向林医生,不过她还是四平八稳坐着,只是换了一下坐姿,似乎没什么想说的。
“慢着慢着……”赵青打断俘虏,“你爸爸叫富兰克林埃尔文,他给你起名叫27453?”
“是。”
“你还有个弟弟,叫杰克埃尔文”
“对,他的中间名是斯科特。中学足球队四分卫,我入伍前,最后一次与他见面时,他也已经加入了海军……我们一起立下誓言,要将正义战争进行到底。”
“还是重新回到刚才的问题,你真的确定自己的阵营很正义?从来没有怀疑过?”
“毫无疑问……”俘虏脸上闪过昂扬而又不屑的神情,“我生长在自由的土地上;绝不盲从和轻信,充分质疑以及获取信息的自由,是独立思考的基石,这一点,你们或许不能理解。”
“好吧,我承认你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但是,我还是有件事没搞清楚,为什么你老头子没给你取个整名字?”
俘虏吃惊地看着赵青,站在一边,偷眼观瞧的张寻宁注意到他表情上的细微变化,他的嘴角微微向下,这是某种吃不准的情绪表露。他能快速背诵家里人资料,却从没想过自己为什么没有类似的名字。
“你和你弟弟聊天,他都叫你什么?嘿,27456?”赵青问道,“你从来没用你的独立思考去质疑一下这个问题?”
“我……我不太记得这些细节了。”战俘的眼神开始闪避。
“再换个话题,你能够回忆起童年的大部分经历吗?比如……第一次舞会的舞伴?”
“珍妮特福尔曼,绿色眼睛,淡黄色头发,住在怀特街,家里是开药房的……”
“……10岁时的圣诞节礼物是什么?”
“土拨鼠牌自行车,22X2。25的轮胎,镀铬车把,禧玛诺21速飞轮,车架序列号为DZ12886……”
“什么颜色的?”
“主要喷漆为哑光红色,按照1996年国际颜色规范对照表,牌号M46E……”
“很好很好,可以了。”赵青再次打断战俘。
这回连林慕白的脸上都闪过细微的惊讶神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无表情状态,大概连她也搞不清,到底是战俘耍赵青,还真就是记得那么多细节。
她似乎对赵青绕来绕去,总是不及要害的提问有些不耐烦,起身,到了病床边,她显然要提问,并且不准备征求赵青意见。
“27456你什么时候学的中文?”
“在军队。”
“多少课程?教师是谁?”
“……大致一两次…我不太记得了。教师……”
战俘再次陷入了艰难痛苦的回忆,他能记得十六年前生日礼物的油漆牌号,不过记不清怎么学会中文的。
“他们还教了你什么课程?”
“总之,足够展开进攻的,例如官方普通话、通用简体字库、浙江北方语言、可能用作电台加呼叫的温岭以南山区语言、上海周边方言、上海通用俚语、苏州语……”
“指挥官姓名……”赵青抢过话头。
“根据日内瓦条约,我可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任务?”
“拒绝回答。”
看起来他愿意聊一聊虚假人生的设定,但是涉及情报的,就不行了,显然灯塔给他的交流设定了框架,但是并不够严谨,他说出了战斗前输入的有关语言的资料库,多多少少透露出灯塔的企图。
赵青看了看表,约定的会议时间快到了,审问战俘也不急于一时,于是退出病房。
大家在病房外沉默了一会儿,思忖面对的情况,三个人都有很多想说,却又不知从而说起,最后还是赵青先开腔。
“林医生,是不是可以说:这个人其实灯塔通过生物手法制造的。比如克隆什么的?”
“还不清楚,我倾向于比克隆更复杂的技术。这得等染色体测序报告……从技术上讲,体细胞克隆是可行的,但是加快生长周期,还需要目标基因编辑技术,至少我们还不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