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跟着孙武仁穿过院子直入屋内,甫一入屋,生脸的立时笑道:“孙区长,还是你这里暖和。”
孙武仁见那人毫不见生,说话随意,紧张的心情略松了松。灯光再加上炉火的光亮,室内亮堂堂的,只见那人微短身材,上身着一领深蓝旧棉袄,下身穿一条透亮的灯笼裤,人显朴实,可其中自透出一股英气,尤其是那双眼,真真是分外有神,心道:“这个天,水都成冰,你不冷才怪。”口里却说道:“先生远道而来,一路风寒,怎抵得上这室内,好歹还有片瓦遮身,抱得一些热气。”
说着话早识得,另一个原来是本地邵寻梦,当下向他微微一笑,正欲说话,邵寻梦却抢先道:“孙区长,这一位先生就是从北面来的,叫纪十化。”
生脸的接过话:“孙区长,我叫纪十化,朱木石让我捎给您一封信。”
孙武仁口中急道:“有劳二位了,欢迎,欢迎。今儿个咱不忙,有时间,大冷的天,先烤烤火。”说着话拖了一张椅子在炉火边上,请纪十化坐了。邵寻梦也自找了坐处。
几句寒喧话下来,纪十化自怀内掏出信,递过来,孙武仁忙伸手接了,立时拆了,见果然是朱木石的亲笔信,这心立时放下了一大半。文中朱木石以外孙身份自居,语言敬重而又委婉。同时告诉他,纪十化是他们的同志,奉命到涧头集六区来开展抗日工作,望能在可能的范围内予以协助云云。
到了此时,悬了大半天的一颗心扑的一下放下来,心中只觉无比舒服,神情愉快,呵呵笑道:“原来是木石的朋友。我这个外孙和我年龄也差不多,却还这么客气。每次见我都是一口一个外姥爷的叫,叫的我都不好意思,这写封信吧,也还这样,外公长外公短的。二位辛苦,辛苦,咱们先喝杯茶,抽颗烟,失礼了,失礼了,二位莫怪。”
说着笑着,起身倒了茶送过来,然后又递烟。
纪十化笑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木石在信中应当和你说了,我这次来,目的就一个,想和你共商抗日大记,为国尽一份绵力,孙区长是个经多见广之人,还望不吝赐教。”
孙武仁也笑道:“赐教,我怎么敢呢?!我这近四十的人了,整天窝在这个地方,没见过世面,不比纪先生,走的多见的广,年轻有为。你既是木石介绍来的,那就不是外人,我们之间也不必客气,我真的想听听你的高论,也让我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纪十化道:“高论就没有了,你要想听啊,低论还是有的,你要不嫌我烦,咱们啦一夜都行。”
孙武仁拍手笑道:“好,就照你说的办,今夜咱就不睡了,好好说叨说叨。”
纪十化也拍手大笑:“好,咱可说好了,今夜我就赖这了,你这儿暖和,谁都不许睡,咱只说话。”
邵寻梦见二人这开心劲上来了,情知再留在此地不但无用反倒成了累赘,当下起身笑道:“二位都是雅人,我这个俗人在这儿只会搅了你们的雅兴,告辞了,告辞了。”
孙武仁见了,也不相留,起身送出门口后便即返回。
纪十化道:“这里只有你我两个,咱们实话实说。我本不叫纪十化,纪十化这个名字是为了抗日工作才改的。我本姓席,名石三,家住河南孟县。此前在家里是教员,教小学。”
孙武仁见他毫不隐瞒直接兜底,心里一惊,当即微笑道:“看来你我两个真是有缘份,我也是教书匠出身。”
纪十化见他也是毫不遮掩,不由得也笑了。
孙武仁说道:“知道吗,前天!对,就是前天!夜里也不知是什么人,向我这院里扔了一封信,也没留个名,就说前面的天主教党里有**,说我这个区长也该问问了,说这是我的职责,不能装聋作哑,要不然会掉脑袋的。瞧,还威胁起我来了。**怎么了,**不也杀倭鬼子吗?我看了后,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就给撕了,瞧,就扔这炉子里了,立时一股烟,没了。”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信里那个**人就是你吧?”
纪十化赞道:“好,孙区长,有见地,明大义,分得清是与非。不错,那个**不是别人,正是鄙人。你对我们**人的活动不加限制,这说明你心里这杆秤把的好啊,尤其是在你这个位子上,我席石三真心佩服。”
孙武仁叹了口气道:“我孙承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个位子,谁给的?倭鬼子!做了倭鬼子的官,就是汉奸,这个道理我还懂。只是我这个汉奸也是大伙儿硬推出来的,你不想当都不行。如今我顶着个汉奸的臭名,上受倭鬼子欺辱,下遭父老乡亲的白眼,说是四面楚歌,你信不信?我心里不是滋味啊,只是又找不到出路,无法脱身,你叫我怎么办?还有,这个汉奸我不当仍然有人当。我是打心眼里不愿意,而别人呢,是铁了心要做。谁做谁不做这里的厉害关系大着呢,席先生,你是明白人,你懂得。”
纪十化:“这个话说的有味道。这个事,我也约略有所耳闻,其中详细处却不知,你能不能说的细一点,说不定对我以后的工作有帮助,有些事我给你参详一下,对你也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