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也非常轻微地哽咽了起来。
若不是这房间安安静静,天龙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强如齐夏,在此时居然哽咽了。
他跨越了永恒,他经历过无穷。
他只身一人,甚至没有找到任何一个说话的对象。
而此时,他又要在没有任何人知晓的情况下离开了。
明天醒来,房间内的所有人都会忘记这件事,无论是崭新的齐夏,还是已经疯癫的人羊,他们只有一丝残留的潜意识,证明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一路……真的谢谢你了。”另一个齐夏也微微颤抖着说道,“我会让所有人逃离这里,我答应你。”
“我很累,我想要睡一会儿。”齐夏苦笑一声,哽咽之声更加明显了,“走之前……能和我……道个别吗……?”
齐夏神色也闪过一丝悲伤,他走了过去,缓缓举起手,放在齐夏肩膀上,轻声道:
“齐夏,晚安。”
听到这句话,一滴泪水终于从齐夏的眼中滑落。
他低下头,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声痛哭着,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彻骨的孤单和无尽的痛苦在此刻全部爆发出来,浇灌着他已经变成铅块的铁石心肠。
何其漫长的一条路……?
何其遥远的终点……?
“你一定要带他们回家……”齐夏低着头呜咽道,“最难的路我都走完了……你……你一定要……”
看着那弯下腰,嚎啕大哭的齐夏,天龙才想起齐夏只是个普通人。
他自始至终所有的路,没有一条是想要成「神」。
可他在这永恒的孤单之中做到了。
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很多事想做。
可他累了。
他脑海当中闪现出几声呼喊——
“骗人仔!”
“老齐!”
“羊哥!”
“白羊哥哥!”
他好想答应一声,他想说一声「放心有我在」,可他真的好累。
他走过了此生最长的路,也看过了最遥远的风景。
在这孤单的最终时刻,他只能在空屋之中自己和自己道别。
他跟自己说了辛苦,也跟自己说了谢谢。
这样……就够了吧?
千言万语压在胸口,人性在此时冲破无尽的神性,在齐夏的身上迸发出天龙从未见过的耀眼辉光。
可齐夏最终也只是红着眼眶,抬起头,在那巨大的辉光之中,带着笑容对自己轻声道——
“晚安……齐夏……”
那一天,「终焉之地」风云变色。
带着最纯粹人性辉光的强大「生生不息」从「列车」上爆发而出。
神有悲欢离合,神亦叹众生悲苦。
芸芸众生都以七年前的姿态重新回到这里。
「原住民」们开始在街道上游荡,「生肖」在「列车」上醒来,「蝼蚁」和「神兽」全部就位。
就连双龙也在「车头」出现。
而所有的「参与者」也全部齐聚面试房间,一切又从空屋开始。
巨钟旁边的老者从这一刻彻底疯癫,他并没有经历「永恒」,仅仅在「终焉之地」孤孤单单地经历了百年。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只是一夜之间变老了。
在「桃源」这样的地方,让一个人一夜之间变老的方法有很多,最终只能无人追究。
可他亲眼看到所有人都被天龙「离析」,也亲眼见到这里重新恢复繁荣,他独自徘徊了百年。
他见到无脸人在街上奔跑,他也见到有人在屠杀那些怪物。
可他想不通。
这一切的可能,就只有天龙成了「神」才能解释的通吧?
如果所有人死去百年仍能归来,这地方岂不是会永远让人迷失?
于是他开始游荡在巨钟附近,逢人便念叨着一句话——
“我们斗不过他的……我们永远迷失在这里了……怪不得「生肖」再次回来了……怪不得连「生肖」都回来了……”
他感觉天龙撒了弥天大谎,他既已成了「神」,又为何不放这些人离开……?
他还在追求什么?
他尚有七年的时间逐渐恢复理智,人们也只是把他当成「终焉之地」一个随处可见的疯癫老者,无人在意。
也是那一天。
一个孤单的人羊带着绝望而冰冷的眼神站在一栋建筑物前,迎面走来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
“羊哥?”她轻声叫道。
人羊听到叫声,盯向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几秒之后,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低下了头。
是谁来着……?
好像见过,又好像没有。
时隔「永恒」后再见,无论多么熟悉的人都会在此时变得陌生。
记忆实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