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一处偏殿的门被叩响,里面传来一声“门没锁,进来”。
一身灰色长袍的的老太妃手里握着一串佛珠,正懒懒地靠在竹椅上,见来人是白芷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子,便抬眼淡淡说了句:“如此美妙的人儿,你小子艳福不浅。”
闻言,白芷突然想起那本黑皮册子,她顿时有些无法直视老太妃这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了,与世无争、整天吃斋念佛的人会送那等册子吗?
她干笑一声,扶着卫紫菀坐到一旁的竹凳上,才答道:“我今日特意带菀菀来拜见一下您。”
卫紫菀垂首浅浅行了一礼。
老太妃扫了两眼卫紫菀,又看向白芷,声音依旧淡淡:“不必谢我,好书赠有缘人而已。”
白芷脸上的笑意又僵了一下,好书!有缘人!看着神色坦然的老太妃,她突然觉得自己装模作样的功夫还差得远呢。
一老一少在那交谈,卫紫菀揉了揉手腕,垂眸安静地看着地面,心里暗自思量小太监这一路过来的用意。
自己在这京城既无倚仗,又没什么可来往的人,尤其是亡国后,众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只有那个人追到了深宫里来。
回去的路上,没再遇到什么人,卫紫菀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看了眼面色平静搀着自己的人,试探道:“你与太子不对付?”
或者说是和太子不属于同一个阵营,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引起太子的主意,可是这样有用吗,她不觉得自己会有那么重的份量。
也不觉得一个冷宫小太监对皇位之争能起到什么作用。
白芷扫了她一眼,轻描淡写道:“或许是吧。”
严格来说她和太子并无直接仇怨,可是因为这个女人,连累的她把命都丢了。
“那你这算盘怕是打错了,夫君未免太高估我了,男人的那点喜欢实在是不值一提。”卫紫菀看着遇不到外人,脸上就不再挂着笑容的白芷,心道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太监。
白芷挑眉:“为了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的昏君还少吗?”
她没有高估卫紫菀,只是对太子又低估了些而已,尤其是在见过太子之后,那脚步虚浮的样子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哪像一国储君,怪不得被人算计。
想到这,她隐晦地看了眼身旁的人,前世太子死得蹊跷,这个祸水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无端卷入、被人利用了吗?还是说有别的可能?
卫紫菀不置可否,她眸光闪了闪才轻飘飘地问道:“夫君也觉得那些昏君行径,乃至于亡国,都是女人的错吗?”
问完,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暗恼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白芷脚步一停,看向卫紫菀,回想前世,她们之间几乎没有说过话,更不会探讨这等问题。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白芷率先收回视线看向远处:“点火的是昏君,身为一国之君,却昏聩不知所谓,不过是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女人罢了。”
说起来,前世虽然是被面前这个女人所连累,但若真的论起对错来,这个女人却也是无辜的,当然最无辜的还是自己。
卫紫菀意外地眨了下眼睛:“真难得你一个男子说话能这么客观、公正。”
说完,她又想起来这个太监算男人吗?不然算半个?
白芷闻言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在心底默默接了句,我是女的。
“不过也不能全部怪男人,都有责任吧”毕竟一个王朝的覆灭不是一朝一夕的,朝纲腐败,国将不国,这其中的责任并不是单独某个人就可以担下来的。
卫紫菀心念一动,颇有些意外:“夫君说得好有道理。”
真是难得,一个冷宫的小太监竟然还有这等见地,也难怪不好糊弄。
面前的女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明媚又好看,一身宫女装束穿在身上,仍旧难掩出尘绝色。
白芷暗叹一声,怪不得被人说是祸水,还让太子垂涎那么久。
美貌是每个女子都想拥有的,可是当你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时,这份美貌往往就变成了灾难。
有时候花开得太好看了,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有蝴蝶闻着芬芳而来,至于这蝴蝶是黑的还是白的,就全看天意了。
而卫紫菀很显然是招来了一只黑蝴蝶,不仅给自己带来了灾难,还连累了身边的人。
“你先回房吧,我还要去小膳房一趟。”白芷神色复杂,重生这两日来头一回开始思考,待到出了宫,她若离开了京城,那么卫紫菀呢?
会和前世一样不愿委身于太子,进而选择同归于尽吗?还是说有别的可能,比如选择屈从于太子?
她为什么会下意识地用‘屈从’这个词,一个亡国公主能入了一国太子的眼,明明是高攀了。
白芷猛地摇了下头,转身迅速离去,自己真是闲的,想那么多干嘛,这个祸水爱怎样就怎样,与她无关。
卫紫菀点了点头,只觉得这个太监突然变沉重了,就像是天边的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