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食。”
他当然知道大食,还知大食如今也正处在强盛之际。
因朝廷已经平反了高仙芝的冤案,而高仙芝对当年怛罗斯之战的败迹一直耿耿于怀,收集了大量的情报递回长安。
“疆域倒真是广。”
崔祐甫的目光继续往西,又看到了一个像“巴格达”一样被以大字标注出来的城池,名为“君士坦丁堡”,他略微有些讶异,但并未有过多的关注。
再往西,地图上简单勾勒出了两片巨大的土地,上面除了“新大陆”之外什么都没写。
终于,崔祐甫皱起了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圆的。”
李泌吐出两个字,拿起桌上的地图,将它首尾卷在一起,于是,一道道线条重合了起来。
他喃喃道:“我们所在的这一方天地是圆的,我的‘天圆地方’是错的。”
这个理念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听闻,薛白早已试图把它灌输给一些人。
但以前李泌、崔祐甫等人对此是不以为然的,认为只是天子的异想天开。
直到这次,归来的船队证实了它。
李泌的声音很低沉,因为他现在有种万物崩塌了的感觉,他过去所信奉的一切都有可能是错的。
“不可能。”崔祐甫道,“地怎么可能是圆的?”
他低下头,脚下的土地是如此的平整。
李泌拿出一个鞠球,道:“对于一只蚂蚁而言,这个鞠球也还算平。试想,鞠球若更大,大到一望无际,大到周长数万里、数十万里又如何?”
崔祐甫亦是极聪明之人,自然就能明白,但他很快发现了不对。
“若如此,在下面的人如何不会掉下去?”
“我们总觉得东西是往‘下面’掉的。”
“难道不是吗?”
李泌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一松手,苹果“啪”地掉在了地砖上。
他问道:“你看,他是向下掉了吗?”
崔祐甫道:“不错,向下掉了。”
“掉在哪?”
“掉在地上。”
“是啊,它往地上掉了。”
李泌又拿出两块磁石,把一块放在手掌之下,另一手拿着另一块,从上方一点点的接近。
一声轻响,手掌上的磁石被瞬间吸到了上方。
崔祐甫愣了片刻,明白过来。缓缓伸出手,拿起那颗鞠球,道:“你是说,这颗球吸住了一切。”
“陛下说,这叫‘重力’。”李泌道,“我一直以为他是随口说着玩的。若是真的,那就……”
对他而言,这些若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崔祐甫一时也无法消化这样的颠覆认知,摇了摇头,把思绪拉了回来。
“朝廷不公布船队回来了的消息,便是因此?”
“这是一部分原因。”李泌缓缓点点头,道:“朝廷还没准备好向世人告知此事,但还有别的原因。”
崔祐甫想了想,问道:“是担心民间为求财而擅自远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船队去时,有船只一百六十艘、一万五千余人,归来时却只有不到三十艘船、一千余人。除了海上的风浪大,容易迷失方向,食物与饮水不足,还有当地土著的敌意,以及瘟疫。因此,大量的船工都是死于疟疾,远洋风险巨大,便是朝廷要再次组织船队前往,也得做更充足的准备,不宜让民间知晓。故而,此事尚不急着公诸于世。”
转眼又到了夏天,朝中依旧有官员反对造船远洋之事,认为国库已负担不起,但有些变化已在悄然发生着。
洛阳,寿安县。
崔家的锦屏别业比以往萧条了一些,但崔家作为最先支持天子变法的世族,终究是得以保全。
这日,崔洞被家主崔璩唤到了面前。
“你与皇甫冉交情依旧不错吧?”
“是。”
之前皇甫冉去往江南巡视,崔洞还去送了行,作了一首诗,名为《送皇甫冉往白田》,诗曰“江边尽日雉鸣飞,君向白田何日归。”
崔璩沉吟着,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又道:“那你可知,不久前皇甫冉又上了一封折子,建议允许商旅参与造船远洋一事?”
“不知。”崔洞应道,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崔璩便拿出一封报纸,丢给了崔洞,道:“自己看吧。”
“天地是圆的?!这不可能……”
崔洞先是看了头版,当即摇头要批驳这种颠覆他认识的理念。
然而崔璩根本不在乎天地是圆是方,道:“看后面一版。”
崔洞翻过报纸,见后面的版面上说的是江南东道海政衙门向商旅募集一千万贯,也可以是等价的人力与商品,甚至经验技能,而船队所带来的财富将依投入的比例“分红”。
“这是?”
“你怎么看?”
崔洞道:“这等傻事,竟有人愿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