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了。
他看到薛白腰上包着厚厚的裹布,脸色有些惨白,但总体并无大碍,微微松了一口气。
“臣有罪,圣人无恙否?”
“是你指使李月菟刺杀朕吗?”薛白问道。
李泌道:“臣未能劝阻和政郡主,罪该万死。”
“你早知她想杀我,于是顺水推舟让杜妗嫁祸于她,任她被捉,之后利用杜五郎联络皇后,以辅佐太子换取皇后的支持,准备就绪之后,再放出风声,让玉真公主引朕去见她,做得一手好局。”
李泌闻言,僵立了许久,却是不作辩解,而是一副认命了的样子,道:“请陛下处置。”
“处置你有何用?你原本就不想当这个官,朕还能杀了你不成?”薛白道。
他没让李泌等太久,直接就抛出了他的态度。
“唯有处置了李月菟,才能平息这些纷争。”
李泌一愣。
他本以为薛白要借题发挥,再次大开杀戒,没想到竟还能听到“平息”二字。
“听不懂吗?”薛白道,“李月菟既然刺杀朕,罪该处死,便赐她一杯鸩酒吧。至于其余牵连此案的人,由中书门下一一论罪……你来结案,结到朕满意为止,这便是对你的处置。”
李泌本以为今日会面对天子的雷霆震怒,引起改朝代换的惊天巨变,没想到电闪雷鸣之后,预料中的大雨却没有下来。
眼下,薛白已万事俱备,手握兵权与威望,清洗了大部分的宗卿贵胄,若想找个借口改朝换代,可谓是轻而易举,可他没有。
这或许是薛白与李泌的交易,以不改朝换代来换取李泌的绝对忠心。
不论有没有意义,李泌已别无选择。
他愈发摸不透薛白的心思了,心怀谨慎地告退,准备兢兢业业地进行结案。
薛白目送着李泌离开,解下了身上那带着血迹的裹布丢到一旁,摇了摇头,自嘲地轻哂了一声。
他懒得再处置政务,坐在大殿之上发着呆,任由时间一点点浪费,毫无往日的紧迫感。
渐渐地,夕阳从殿门斜照进来,阳光一点点拉长,在地毯上铺起一层光晕。
“郎君在做什么?”
颜嫣由永儿扶着过来。
“打发时间。”薛白应着,亲自起身去扶过颜嫣,挥退旁人,夫妻二人独自说着话。
“你甚少到前朝殿上,今日怎么过来了?”
“近来有些担心你。”颜嫣道,“怕你难受。”
“还好。”
“都办完了?”
“人杀得差不多,今日也就收个尾罢了。”
薛白看了一眼,殿内也没有别的椅子,就把还大着肚子的颜嫣扶到龙椅上坐下。
颜嫣往日不讲究虚礼,却也不由道:“我岂敢坐这位置。”
“什么位置,不过是张椅子罢了。”
薛白随口说着,把外袍脱下来给颜嫣垫在背后,以免硌到她。
至于龙椅不龙椅,他真没那么在乎。
“今日我见了李月菟,她骂我是孤家寡人,我感受颇深。”
薛白闲聊般地说着,眼看夕阳也要褪去了,亲自点亮了一盏灯。
盖上灯罩,烛光显得温馨了许多。
颜嫣笑了笑,道:“她倒也聪明,看出都是陛下的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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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泌在昏暗的灯光下拟了一封封文书,眉头微皱着,有些痛惜。
他不得不调查出那些在背后散播舆论逼压薛白的宗卿与官员,再亲手处置了他们。
但至少能结案并平息事态了。
“道长,杜五郎来了,见吗?”
“见。”
很快,杜五郎进了书房,道:“我听说陛下遇刺了,可他还是不见我,出了什么事?”
“你若要离京,去便是了。”李泌道。
“为何?”
李泌剪了烛花,听着院子里雪落的簌簌声,知道这里很安静,没有旁人,方才开口回答。
“因为陛下已经不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了,他已经是唯我独尊的帝王。”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遇刺的是陛下啊。”
“这一切是陛下安排的。”李泌道,“你本就知道,不是吗?你问过刘介了,陛下一回东都,便见了达奚盈盈,可见他早就想除掉颜公、杜二娘、杨妃、元载,以及宗卿贵胄们。”
杜五郎不信,可他作为与薛白最亲近之人,对这一切并非没有感知。
“不会的,这么做是为什么?”
“为了皇位稳固。”
李泌的声音显得很失落,没有一丝感情色彩。
正是因他足够冷漠,才能够从最客观、理性的角度去评价薛白。
“要稳固皇位,必然要清理反对派,变法只是一个由头,他登基不过六年,本可不必急着变法,但这么做,可以逼出那些最着急的人,遂有了洛阳的那次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