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平康坊,监作间。
“师傅,您几位所说的那个李长安,究竟是何来路?”监作间的一处小院中,一名身穿灰布麻衣的短须男子手中端着一壶茶水,正在给跪坐在院中的四名中年人倒水。
这四名中年人两胖两瘦,就跪坐在院中的一张矮几前,两两对坐,他们也都穿着秦国监作间工尹需穿的窄袖麻布衣,几人脸上都带着不快之色,他们刚才正数落易承的种种不是,正好被这个新来监作间的年轻弟子听到。
“就是一小小竖子。”在一张矮几前跪坐的一名胖男子张口道。
“刘尹工所言极是,就是一小小竖子,仗着陛下宠幸,便常口出狂言,大言不惭。”坐在胖男子旁边的一名瘦高个也随声附和。
“咱们监作间还有人受陛下宠幸?”年轻弟子一脸好奇。
“嗯,那小子听说是边塞北大营那边来的,找到了一种新式炼铁之法,可大量锻造百炼精铁,随后敬献陛下,得陛下太后赏识,直接就赐封监作间监吏,你说说,咱们这几位尹工在监作间都待了多少年了,都眼巴巴的等着那个位子,这倒好,被一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捷足而获,这谁能同意。”
年轻弟子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我来之前,听闻监作间的监吏不是方堂大人么,怎么现在您几位又说这李长安是监吏?”
离年轻男子最近的那名中年人叹了口气道:“这李长安去年被陛下封为监吏,随后不知什么事,便请辞离开了秦国,而后便一直由方堂大人担任监吏,方堂大人在我们监作间资历最深,他做监吏,我等也算是服气,而且方堂大人如今已年过六旬,还有几年就要下去了,我等也有个盼头,可现在让这一年轻竖子来管我等,如何服众?”
“还有,这李长安忒不将我等放在眼中,整日自视甚高,指使我等做事,小小年纪,却老气横秋,好似一幅全然知晓的样子,我等炼铁二十余年,怎会比不上一毛头小子...”瘦高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有些没底气。
他们虽然不喜欢李长安,可不得不说,李长安对冶铁之道的研究,比他们懂得似乎多得多,许多东西,在他们的经验看来,都是胡搞瞎搞,可是真按照李长安所说的去做之后,却发现锻造出来的精铁出奇的有韧性不易折断。
“那几位师傅现在是想如何?”
“想如何?既然有人要坐在我等头上拉粪拉尿,那我等只能受着,不过那李长安也别想好过。”瘦高个旁边一个更瘦的中年男子一脸阴翳地说道。
“正是,他半月前给我们送来了几副图纸,是要用木头做出一些木质的垦荒工具,曲辕犁,脚踏水车之流,听说齐国早都起用这些机关消息了,不过一直没有见过实物,也不知这小子从哪里偷到的图纸。”被叫刘尹工的胖男子撅了撅嘴说道。
“我看这小子就是个贼相,估计那百炼精铁的冶炼之术多半也是他不知从何处偷来的。”瘦高个推测道,顿时引来一众人的点头赞同。
“他既然如此随意使唤我等,那我等也不必受这个鸟气,就当看不懂那图纸便是。”
“对对对,就当看不懂...”
正当几人心领神会的附和时,忽然院子的大门被人推开,就见一身穿短衫灰布衣的少年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喘着气朝众人道:“几位师傅,李监吏来了,正在大院,现在让我召集诸位师傅立刻前往大院议事。”
听到少年人这么说,几个中年男子脸上显然都有些慌乱,虽然背后敢说李长安的坏话,可一提起这人的名字,这几人还是有些发憷。
“小六子,这李监吏可说召集我等所议何事?”刘尹工的一张胖脸上,有些肌肉不自觉的抖了抖。
“没说,只是让我速去召集众师傅前去大院,几位师傅快些去吧,我还要去喊其他师傅呢。”少年说罢,扭头就跑了出去。
小院中的四人手忙脚乱的各自整理了一番,便急匆匆的赶往大院。
等到几人到了大院之后,平康坊中间的大院中已经来了有四十余人,众人站在大院中央的空地上,一个个神情严肃的杵着,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易承此刻就坐在大院空地前面的高台上。
易承的屁股下面坐着一把红木雕花椅,同这批椅子一同打造的,还有躺椅、交椅、扶手椅等等,这些椅子都是他这一次重回监作间之后命六名木匠按照他所绘图纸打造,还未敬献给陛下,他自己先试试自己使用椅子周围的人能不能接受,如果大部分人都可以接受的话,他就打算把这批椅子敬献给秦王,而后在秦国全国推广。
这个到处都是跪坐的时代,易承觉得似乎可以推广一下椅子来解放这些古人的习惯。
大院中的人越聚越多,易承看着台下的众人,用手指轻点椅子的扶手,从秦国出发游历之前,他曾在监作间待了近一个月,指挥这里的工匠们改造出了新式炼铁工坊,当时他就明显的感觉到了监作间的工匠们对他这个监吏的阴奉阳违。
这幅年轻的外表,还有年轻的资历,让他在外人眼中难以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