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沉默,三人姿态各异。
跌坐在地板上的言慈眼前茶几上放着穿刺针,对面的盛印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饮茶,而两人对角处的盛南,就那么站在那儿,高高的个头,浑身散着孤冷,像是一站就能站成永恒似的。
而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言慈脸上。
他眸光渐渐泯灭。
言慈手掌摔倒时被磨破皮,露出红肉来,渗出点点殷红血珠,她低头看一眼自己的伤口,然后低声说:“盛叔叔,我真的不想伤害深南。”
盛印面色寻味,他用茶杯浮着水面,说:“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你,你嘴上说着不想伤害他,但是你却亲自跑来家里求他,是你表里不一还是觉得他会无限纵容你?人人都知道我儿子是天之骄子,生来顺风顺水掌的也是整个hk财团,至于你......母亲摆摊父亲送外卖辛苦把你拉扯大,既然你已经有个当刑警队长的心上人又何必来纠缠我儿子,你说你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坏心?不就是看着盛家业大财粗,穷人家的孩子没过这种生活我理解,但是你要明白,有些差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消融的。”
区区灰姑娘,凭什么跻身踏进百年名门?
她默默听着。
那一刻是真的明白,原来有些东西是溶进骨血里面的,比如说自卑、胆怯、懦弱,都会在某个特殊的时刻,以一种完全不能抑制的方式爆发出来,不是随随便便改变样貌换上华丽的衣裳就能相抵消的。
事搁多年,回想此刻,仍会觉得骨血倒流浑身冰冷。
结束方式,
并非一声巨响,
而是一阵呜咽。
言慈不后悔来这一趟,但她不会再久留,她用手攀着茶几的桌沿,骨节泛白,缓慢又吃力地支起身体,站起来。
“好,我明白了。”
那句话,又短又轻。
言慈脚如灌铅,重得离谱,不过还是寸寸移动着,往别墅大门的方向,和男人的距离也越拉越近。
盛南收回目光,装作没看见,他倾身,拿起茶几上的烟盒,视线再次扫过那冰冷的穿刺针,取出一支烟,点燃开始吞云吐雾。
青白烟雾间,言慈缓缓从面前经过。
和他擦身过。
而当时的那一口烟,被男人吸得又快又猛,白纸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火星吞噬。
薄唇吐雾间,盛南用舌尖顶了顶腮帮,
“言慈。”
那声低冽又深沉。
她仿佛变回多年前的肥胖少女,垂着头陷进自卑与自责的双重折磨中,没有答应,更没有停顿,直到手腕从后方被人扣住......手腕处一圈冰凉触感。
他的手非常冷。
冷到可以说是没有温度,他在生气。
盛南手上一用力,直接把言慈整个人强硬拉到自己面前站好,他空着的那只手直接一把摁在她的肩膀上,俯身,目光对视,同一水平线上,他问:“江渡是你心上人,嗯?”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责问。
她能感受到他的怒意,他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看上去寡寡淡淡的人,生气时也不会表现出来,不会像此刻,怒得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
关键时刻的言慈总是沉默,所有人都讨厌她沉默得像个哑巴的样子,越是不说,越想要直接撬开她的口。
倒是一旁盛印先开了口,“你放开她。”此时的声音已经带上几分威严,“你个臭小子不要分不清黑白,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拉着她不让走干嘛!”
可惜,他的骨子里种着偏执,他一生骄傲,还能在情路上成为败者不成?
盛南握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道:“我换种问法,你是因为江渡有恩于你来求我,还是因为你喜欢他来求我?”
言慈分得清楚,
恩情,爱情。
她垂着一双通红的眼,哽咽着终于开了口:“江渡救我于水火中,帮我洗清冤屈,七年前也是他拿出六十万给我整容,现在他躺在病床上病得岌岌可危,我实在是做不到隔岸观火,见死不救......”
“好。”
他说好?
她倏地抬头,对上他。
盛南松开握肩的那只手,转身将摁灭烟头在茶几烟灰缸上,又重新走到她面前垂眸看她,缓慢有力地道:“骨髓是吧?――我给。......六十万,我还六百万乃至六千给他,都可以,你还想要怎么样?你说说看。”
......
话说出口时,言慈没有反应过来,倒是盛印和后边的孙阿姨都一齐白了脸色,盛印脸上前一刻的悠闲彻底崩溃,他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指着两人的方破口大骂。
“逆子!”
“你疯了!
连孙阿姨也急得跳脚,跟着劝,“少爷您何等矜贵,万万不可!”
盛印怒极攻心,直接扬声吩咐,“去!去给我端盆冰水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罔顾人伦的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