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
无视窗外百家烟火,只埋头工作。
除夕这种日子,和往常唯一的不同,大概是需要多批一份员工奖金。
粥店里的电视放着春晚,一群喜气洋洋的表演者穿着华丽的衣裳载歌载舞。
周围的食客用粤语交谈,舒鹞和周酩远坐落其中,并不寂寥,反而在蒸腾的热气间感受到一种温馨。
这是舒鹞和周酩远惟一一次在除夕里感受到温馨,哪怕只是身处一家简简单单的小店。
“我很喜欢这样的新年。”
周酩远拿着纸巾,轻轻帮舒鹞擦掉嘴角的汤汁:“我们还有很多个这样的新年。”
“好期待呀。”
周母打来视频,舒鹞和周酩远一人戴着一只耳机,接听。
屏幕里周母穿着棕红色的针织毛衣,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周母说她已经好多年没试过自己包饺子了,自己动手的感觉很不错,而且周憬很给面子地吃了十几个。
说到周憬,周母把手机塞给他:“不是总催我给酩远和舒鹞打视频么,你来说。”
周憬接过视频,表情颇为不自然,顿了顿才开口:“出去那么久了,钱还够不够?”
哪怕周憬曾经是叱诧商场的大人物,他这种从来没关心过子孙的老人,想要表示关切,只能找到这种最笨拙的方式,问一句“钱够不够”。
“够。”
周酩远轻轻点了下头。
说出一句之后,周憬像是突然进入状态,多说了几句类似于家常的话――
“羊城我也是去过的,夏天闷热得让人不舒服,这个季节应该还好。”
“公司有三个项目在羊城,发展得还不错,现在是你大伯在管理。”
“说到管理,你二伯家的孩子周安桐,那小子只知道吃喝玩乐,对事业半点心思都不上,不思进取。”
周酩远难得替人说话,却在周憬这句话后跟了一句:“二哥对艺术方面更敏感些,他画的插画在业界也是小有名气的。”
周憬唇角的皱纹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反驳周酩远。
不过这个老头眼角一瞄,瞄到了正拿着勺子小口喝粥的舒鹞。
舒鹞手里的勺子是一次性餐具,最简单的白瓷小勺,上面印着绿色的logo,经过太多次机器清洗,店家的名字已经有些脱落,只看得清“煲仔”两个字,显得很旧。
她面前那只锅也是普通的小铁锅,茶杯是塑料的,桌子椅子也都很简陋。
周憬忍了又忍,还是开口了:“过年吃得这么寒……”
“寒酸”还没完全吐露出来,舒鹞猛地抬起头,瞪向周憬。
她举着勺子恐吓周憬:“好吃不如爱吃!再随便评论我们的快乐生活,我回去就把你桌上那颗养了十几年的灵芝盆栽给煮了,好好补补。”
周憬经常被舒鹞怼,怼得次数多了,他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也绷不住了,居然立马就吹胡子瞪眼:“没大没小!”
舒鹞冲着手机屏幕吐舌头:“那你就是为老不尊,略略略。”
周憬气得,用还能灵活的那只手把手机丢还给周母:“你自己和他们说吧!”
周母接过视频,笑得去按自己的眼角,免得生出更多皱纹:“看来这家里,只有鹞鹞能治你们祖父的怪脾气!”
挂断视频时,旁边来了一桌新的食客。
男人留了长发还梳着马尾,女人手腕上和手指关节上都贴着膏药。
舒鹞注意到他们,是因为她以前在舞团时,见过一位钢琴老师,手上也是常年贴着缓解关节疼痛的膏药。
可能从事艺术的人遇见相关行业的人,都会有些敏锐的感觉,舒鹞就觉得这两位食客像是做音乐的。
他们果然聊到音乐,甚至聊到芭蕾。
两个人是说粤语的,舒鹞不能完全听懂,却听到了舒 的名字和世界芭蕾北方除夕是要吃饺子的,叫我把鱼皮饺送给你们。”
舒鹞接过饺子笑着道谢。
鱼皮饺和北方的饺子不太一样,外形倒是很像馄饨。
舒鹞一连吃了两个,还用勺子舀了去喂周酩远。
周酩远从记事起,就没被人这么喂着吃过东西,他显露出一些不好意思,抬手想去接过勺子:“我自己来。”
舒鹞灵活躲过去,又开始嗲着语气胡说:“酩远哥哥!爱人喂的饺子味道是不一样的,真的真的,你尝尝。”
周酩远笑着摇了摇头,还是顺从地张开嘴,把鱼皮饺咬进嘴里。
“是不是不一样?”
“……是。”
“哪里不一样?”
“……更好吃。”
可能是看舒鹞吃得多,店家的小女孩从一旁走过,还笑着用粤语问:“系咪好食?”
舒鹞用不地道的口音模仿粤语,回答她:“系呀,好食!”
小女孩也跟着大笑起来:“你讲得唔对啦!”